正文 第六十章 回憶·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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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兩個身影在路上深一步淺一步的走著,他們全然沒有料到農莊裏已經發生的狀況,靜悄悄的山路隻聽到嚴烈狼吼的聲音傳來,“他奶奶的,剛才那群官兵算怎麼回事,吃飯公然不付帳,這京都的王法真是……嘖嘖……”
浮紫楓隻是在一旁沉聲應和,“你小子還說,要不是我拖著你,你不是還打算上去教訓他們。”
“嘿嘿,嘿嘿,嚴大爺就是看不慣,擱我們花都早被嚴大爺打得滿地找牙了。”說罷,卷卷袖子一拳頭擊了出去,嚴烈忘了手裏還拎著東西,看著手裏那精致的盒子,嚴烈突然就上了火,“主子什麼時候喜歡吃梨花糕了?”看著雕刻精巧楠木盒子,盒身雕著繁縷的鏤空花紋,隔著光看去像片片飄落的花瓣。
一旁的浮紫楓悶頭前行。
“紫楓,你說啊?”
“咳咳,快趕路吧,在耗下去主子要擔心了。”
嚴烈把盒子拎到麵前,鼻子不用湊上去就能聞到一股沁心的花香,眯著眼左看右看,眼睛突的暴睜,“啊,難道是因為那小娘們喜歡?”
嚴烈立定不動,看浮紫楓沉默不語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得知真相後,他真恨不得把這盒子捏得稀巴爛。
“摔碎了我們還得回去重買。”知道嚴烈不痛快,看著那拎盒子的手舉起了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內心糾結的很。
“這時辰早關門了,沒得買了。”
“那你就給我拎好咯。”
嚴烈見得不到浮紫楓的支持,心裏便更加不爽,他就想明白了,自從來到京都這浮紫楓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比以前謹慎,以前還順主子的意思,以前在花都有什麼決議他浮紫楓還會偶爾大爺得站出來反駁更正,這下可好了,整個人都沒了大爺脾氣,嚴烈走在浮紫楓後麵仔細打量著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來又轉去,雙眉一抖,主意立即浮上心頭,“是不是紫衣沒希望當王妃,你很在意?在意就說出來,憋心裏算怎麼個回事,要是你真在意,我替你去跟主子說,我們紫衣哪看哪都比那不知道來曆的娘們還上千百倍,隻不過是一夕之歡罷了,給點錢打發了便是,我們睿王妃的名頭怎麼能隨隨便便給一個山野丫頭……”
嚴烈的視線出現了一陣劇烈搖晃,反應過來才發現,浮紫楓凶神惡煞的瞪著他,一隻手早已經鉗住了他的衣襟,差點把他臨空拎起,隻感到浮紫楓的拳頭硬硬地抵在胸前,怒視著嚇傻了的嚴烈,道:“王爺選擇誰不是我們能說三道四的,就當我們家紫衣沒福分,這樣的話你下次再說,別怪我封了你的嘴。”
嚴烈身子陡然一震,看著浮紫楓的雙眼,那雙眼冒出的火光在黑夜裏亮的驚人,嚴烈咽了咽口水,換上一副無賴的嘴臉,扒拉著浮紫楓的手,“你看你,我就是嘴賤你又不是不知道,呸呸呸,我下次再說,我自己爛嘴啊,紫楓你別生氣,嚴烈我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哼,進門前罰你不準說話。”
“啊--”
不避不讓的對視,讓嚴烈立即閉上了嘴,使勁搖晃著腦袋表示自己真的不再多舌了。
農莊院子裏,染血的地麵讓夜色更加濃鬱了。
院子裏,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具昏睡的軀體,還有一個顫抖不已的人。
慕容燕確定了醒夜身上並未有傷口,除了手臂、手腕有輕微的鞭子抽過的痕跡,傷還是原來那三處,可為什麼會吐血,她不懂,所以恐慌。
沉重中,還不忘呼喊著他的名字,“夜--”
嘶喊著直到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為止。
也許,呼喚隻是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還是想聽見他溫柔的應答聲,那樣就知道他安好無事了。
可等待的時間久的恍如隔世。
夜很黑、夜無盡的蔓延、夜裏,兩個身影緊抱著,凝望而去,前方盡是一片黑暗。
哢、哢嚓,院子外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也許是浮紫楓他們回來了,也可能是殺手,但慕容燕實在顧不了那麼多了,轉身朝著院子外大喊道:“浮紫楓,是不是你?”
絕境中,兩道黑影閃了進來,塵埃的細屑落在他們的肩頭,慕容燕已經分不清從他們眼神中折射出來的光是驚訝還是憤怒了,而她則像等到了救世主般,笑靨輕顫,淚吧嗒吧嗒的墜了下來,“你們、你們終於回來了……”
“公子怎麼了?”嚴烈首先衝了過來。
慕容燕憋了太久,見到他們,她已經無須在憋著了,抽噎道:“來了殺手,夜他,夜他,浮紫楓你快來救救他啊……”
“走開。”嚴烈先浮紫楓一步把醒夜從慕容燕的懷裏搶了出來,一邊拍打著醒夜的臉,一邊快速的檢查醒夜身上的傷口,檢查的時候還不忘瞄一瞄慕容燕,那眼神裏有深深的責怪,還有竭力壓製的怒火。
瞪過慕容燕,嚴烈急匆匆的把醒夜抱進屋,慕容燕才想跟著進屋,就被嚴烈擋在了門外,嚴烈始終覺得他主人今天有這樣的下場定是這該死的臭娘們引起的。
浮紫楓看到主子吐血昏倒,沒有責怪任何人,他隻怪自己回來的太晚,當初出去的時候就該把嚴烈留下的,深吸一口氣,把上醒夜的脈搏,眉頭蹙了又舒,舒了又再次蹙起。
嚴烈已經在屋外來回踱了幾十個來回,見到浮紫楓從屋子裏出來,幾步奔過去,揪住浮紫楓的衣領焦急的問道:“怎麼樣,紫楓?”
“無礙,隻是受了些內傷。”
聽到浮紫楓的診斷,嚴烈長籲一口氣,繃到僵硬的身子總算可以放鬆下來了。
可慕容燕似乎覺得問題不止這樣,她小心的繞過嚴烈,走到浮紫楓跟前拉著浮紫楓的袖子輕聲問道:“那為什麼會吐血。”
浮紫楓意外地咧了咧嘴,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前幾日淤積在體內的血氣,在打鬥中由於真氣的竄行,導致血氣上湧才會吐血的。”
聽完浮紫楓的解釋,慕容燕還沒放手,閃著淚光的眸子一直盯住浮紫楓,生怕他隱瞞了什麼。
“不要擔心,主人真的無大礙,修養些時日自會痊愈。”
得到浮紫楓的保證,慕容燕這才鬆開了手,移步到門邊,定定地注視著裏麵躺著的人,她知道嚴烈不許她進去,所以她隻好默默地在門外看著,能看到他平安那就比什麼都重要。
屋子裏的醒夜,正在盤腿打坐運功調息,吐過血之後,幹淨的麵龐多了些許蒼白,水色的唇瓣也因此而微微泛白,讓少年純淨的顏瞬時蒼老單薄了很多,慕容燕看著那樣的人兒心裏止不住的難過,手更是掐進了門框的木屑裏,掐出幾行深淺不一的指甲痕。
不知看了多久,浮紫楓輕拍了下慕容燕的肩頭,一個雕花的盒子放到了她手裏,那個盒子慕容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盒子繁縷的花紋中凸起的不正是‘宮頤府’三個字嗎,隱隱飄來的梨花香味引出了萬千思緒,眼眸的晶瑩再次決堤,一滴一滴遞在楠木盒子表麵,光滑的漆盒麵滯不住眼淚,那些晶瑩齊齊滑向不知名的地域。
浮紫楓第二次拍上了慕容燕的肩頭,削瘦的肩頭,卻承載著不弱的身軀,浮紫楓莫名地想起了留在花都等自己回家的妹妹,她們何嚐不相似呢,想得遠了,讓浮紫楓自己都忍不住的搖了搖頭,“進去吧。”
慕容燕懷抱這梨花糕感激的連連點頭感謝,跨了幾步,身後傳來嚴烈罵罵咧咧的聲音,大意是覺得她拖累了他們主子,而浮紫楓也沒多加阻止,他們的憤怒,慕容燕甚至可以理解,隻是,浮紫楓不經意出口的話卻讓慕容燕邁著的步子有微頓的錯覺感。
定定地杵在屋子裏,醒夜調息結束後,映入眼眸的第一印象便是慕容燕燦爛的笑臉,淺淺的梨渦讓人看了心生愜意,對上那樣的笑臉,醒夜腦子裏原本波瀾起伏的思緒浪潮也被暫時壓製了下去,回以同樣燦爛的微笑,“我沒事。”
慕容燕重重地點頭,旋開盒子從裏麵挑了一塊梨花糕遞到醒夜麵前,“餓了吧。”
醒夜一愣,他是不喜歡吃甜點的,但還是伸過頭咬了一口,甜而不膩,酥酥軟軟,嚼在嘴裏,梨花的清香溢了滿腔,雖然不是他習慣的口味,但還能下咽,也或許是她喜歡的緣故。
“好吃嗎?”
“嗯。”
嘴角的梨花陷得更深了,慕容燕在醒夜咬過的梨花糕上也咬上了一大口,邊嚼邊讚:“我最喜歡吃梨花糕了。”一塊下肚後,慕容燕望向醒夜墨黑的眼眸,鄭重地說道:“謝謝你。”
她突如其來的道謝,讓醒夜措不及防,驚厥地呆立,那一瞬間他居然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是能感覺到麵前的她呼出的溫暖氣流在耳邊打轉,那之後的動作更是出乎他自己的預料,散落的發披散在她瘦削的肩頭也漸漸覆蓋上他掌心的紋路,撫摸著撫摸著,竟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裏。
慕容燕先是一驚,捧著糕點盒子的手本能地抵上了醒夜的胸前,在感受到他的臉正埋在自己的頸窩,柔軟溫暖的呼吸聲在耳畔縈繞起的時候,她警惕感也漸漸撤了下去。
下頜蹭在她的頸窩,隻是一會兒,他閉眼的世界蕩出一圈靜謐的空間,兩個人起伏的胸膛擬化出翩幽的弧度,無聲無息的猶如生命都靜止了,濃密的長發互相糾纏,悸動的生命凝固在這一刻擁抱的溫暖裏,踏實又沉綿。
“燕子--”沉靜被他幹淨的嗓音所打破。
她不動不語。
“燕子,我要回花都了。可是這一次我不能帶著你。”蒼白的麵龐上掛起的憂傷也一起埋進了她的頸窩。
“為什麼?”
“這一路還不知道會出現多少殺手,我受了傷,紫楓和嚴烈無法顧全你,我不想你跟著冒險。”
“你騙我?”
醒夜也許不知道,這句‘你騙我’包含了多少少女的心思,可慕容燕知道這句話一出,她便感到頸窩傳來的規律呼吸聲有刹那的停頓。
醒夜抬起頭,雙手緊握慕容燕的肩頭,認真地看著她,眸子一眨不眨,“我沒有騙你。”
“那為什麼留下我獨自走了?究竟是怕我拖你後腿,還是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看著那樣的笑,那樣的臉,慕容燕才反應過來,這樣的話是多麼傷他的心。
醒夜一言不發,慕容燕也說不出話來,她不忍心再看那毫無城府的眸子,倔強的轉過臉不去看他。
空氣,是涼的。
慕容燕突然感到自己肩頭的力量消失了,在他雙手離開的那一瞬,她的心也跟著空塌下去,望著他的目光微微顫栗,迷離而惶惑地看著醒夜雙手伸向脖間,解下了戴了多年的吊墜,然後再係到她脖子上,玉墜蘊滿了他的體溫,觸到皮膚上溫暖地發燙,燙感一寸一寸侵占進她的身體。
醒夜的手眷戀地停留在玉墜上,指腹來回地摩挲,目光全部凝在玉墜表麵上鐫刻的‘夜’字上,“這是我給你的聘禮,過不久我就會來接你,在家乖乖等著我,可好?”那是他給她的承諾。
夜,黑得濃鬱,月光迷蒙地投射進來,這樣隱綽的光色,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一同欣賞?
隱隱綽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像跳躍的小精靈,慕容燕看得出神,她想要好好記住他的模樣,在她再次見到他之前。看得久了,竟忘了他的視線,毫無防備間,慕容燕的眼底出現了他放大的俊美臉頰,緊接著唇瓣上傳來濕潤感,他正輕柔地親吻她柔嫩的唇瓣,小心翼翼地,生怕驚嚇到她。
這種感覺不同於第一次的霸道,雖然整個身子依舊如同遭到了電擊,卻無從抗拒無法拒絕,身體隨著親吻的加深而越顯無力,她的青澀被他的溫柔輕而易舉地化解,安靜的親吻,陶醉在彼此的溫柔中。
香澤、呼吸、月隱、蟲鳴、一切仿如夢幻,夢幻著失了真。
原來夏天,也可以是離別的季節。
“我們主子說會來接你就一定會來接你。前麵是城門,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浮紫楓穩重的音調飄進耳朵,可一轉身,就不見他的身影。
烈陽高照的城門外,除了自己、除了脖頸間的玉墜、除了手中捧著的梨花糕點盒,那些往來的客商百姓中間完全找不到熟悉的身影,沒有侍衛浮紫楓、嚴烈,也沒有侍衛的主子,那個溫柔地不帶一點塵囂的叫做夜的少年。
慕容燕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還能再見到他嗎?
回頭朝人潮中望去,才分開,某些人就開始想念一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