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醒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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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夕拾清清淡淡的嗓音,螢火詭異地朝倒地的人看去,那倒地的人已經在眾人攙扶下拍拍灰塵站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笑看螢火。
    螢火蹙緊眉頭剜了碩王一眼,視線轉回夕拾身上,“他是你二哥?”螢火怎麼看都沒看出麵前嬉皮笑臉的男人,除了那一身行頭和一張也俊的臉之外,真沒有哪一點像王爺。
    夕拾撐著螢火的手直了直身子,點頭道:“碩王,是本王的二皇兄。”
    螢火撇撇嘴,她對這個初見的碩王沒什麼好感,橫看豎看都覺得是一輕浮奸詐之徒。
    “啊呀呀,真的是四弟呢。”碩王撂開身旁圍著他礙事的人,雀躍的踱步到夕拾身邊,歪著腦袋打量著夕拾的病容,“剛才聽三公子說,有人冒充逸王,本王還想著若是個假冒的,就好上演一出鍘刀鍘假冒王爺之人的戲呢,好可惜啊,居然真的是四弟。”碩王的玩笑的語氣中夾雜著幾絲暗諷之意。
    這一句話惹得螢火朝碩王翻起來了白眼,明明很不悅卻假裝愉悅的語氣道:“碩王殿下,其實您還是能看一出鍘刀鍘人戲的。”
    “喔,說說看。”
    “膽敢把真王爺送進大牢的人,難道不該被砍頭嗎?”在人縫中,螢火一眼就捕捉到了陶影照的身影。
    碩王認真的點點頭,咪咪笑的看向身後的某處,而陶影照顯然意識到了碩王正在找他,於是身子不斷地往獄卒下人身後閃躲。
    “哎呀,是誰這麼不小心把四弟送進了這樣髒汙不堪的大牢的,看來那人真該死呢。”
    “何止該死,明知我家王爺身子病弱,還這般折騰,若是我家王爺有個什麼閃失,恐怕……”螢火語出犀利,卻在關鍵時刻緩了緩語調,嘴角滑過冷冽的弧度,一指指向躲躲閃閃的陶影照,“陶三公子,你說這罪責該有誰來擔啊?”
    陶影照見躲不下去了,也硬著頭皮大搖大擺的來到螢火麵前,扯著嗓子咳咳了幾聲,來了句,“本公子,不是故意的。”就想把事情撇的一幹二淨。
    啪。
    螢火竟然給了陶影照一巴掌,速度快到陶影照被掌摑了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麵頰頓時生疼,繼而又被螢火指著鼻子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這種語氣和我家王爺說話。”撇開陶影照是仇人一說,光想起剛才在牢房裏夕拾全身顫抖咳血的模樣,螢火便覺得這陶影照罪不可恕。
    “你,你居然敢打本、本公子……”陶影照捂臉委屈道。
    “就是打你了又怎麼樣。”除了解氣,螢火還想著,就算是碩王在場,她堂堂逸王王妃的身份也不輸在場任何一人,別說是掌摑一個大都督家沒有任何官職的兒子,就算有官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碩王殿下,要給小人做主啊。”陶影照在他爹不在的情況下,居然在碩王麵前裝起了孫子。
    碩王也不急著為陶影照討回公道,他最先做的事就是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起了男裝的螢火,邊打量邊摩挲著下巴,輕輕揚眉,嗓音中閃過一絲難掩的興奮,“你這小公子的嘴真是伶俐啊。”
    螢火冷哼一聲不做回應,無視碩王的話,她的心全部都在夕拾的身上,好在身旁的夕拾狀態不錯,隻是螢火猜不透這種情況下,夕拾還能不動聲色的任由她發揮。
    見螢火不愛搭理他,碩王把目光轉到夕拾身上,見他那柔弱的四弟此刻被風一吹大概都要站不穩了,他心裏莫名升起了一股子同情和喜悅之情,“四弟,這小公子可是你府邸的?”
    暫緩之後,夕拾完全可以脫離螢火的扶助,隻見他低眸垂目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片刻才抬眼,如沾塵霧的眸子對上碩王狡猾的眸子,淡淡道:“二哥莫不是說對小弟府上的人感興趣了?”
    碩王不顧忌的眨眼點頭。
    “咳……”輕咳後,夕拾轉頭看向螢火,眸中塵霧散去,露出不對他人的溫柔之色,如春花般綻放在螢火的視線中,那眼波有種能把人融化的魔力,“燕兒,二哥看上你了,你說怎麼辦呢?”
    螢火嘖嘖兩聲,直言不諱的答道:“我看不上他。”
    夕拾聞言笑得更加柔和,“二哥,你看,我的王妃不願意呢。”
    當麵被拒絕,他碩王還沒丟過這樣的臉呢,不樂意的扭曲起表情來,“喂,你這家夥不要不知道好歹,逸王府有的東西本王全都有,你有什麼好看不上的,來我碩王府,本王給你,給你……”
    語無倫次的說了一通之後,碩王似乎才想起了什麼重點,指著夕拾的鼻子急切地問道:“等等等等,你說她是你的王妃?”
    夕拾含笑點頭。
    “啊……”碩王激動的一晃腦袋,“哼,原來是這樣,那本王不要了。”甩一甩衣袖,瀟灑又闊綽。
    螢火凝眉一怔舒眉一無奈,先前覺得這碩王是輕浮奸詐之徒,如此看來還是不可理喻的怪人。
    見螢火一會一個變的臉色,又見碩王一臉失落又悔恨的表情,夕拾心裏不禁想到,要是他二哥不是好男風,大概他們會相處的很好,不過想歸想,現在就算有人用再貴重的東西來跟他換他身邊之人,他也是不會動搖的,想著夕拾微微搖了搖頭,又見陶影照一臉委屈,想發怒又不敢發的憋屈臉,夕拾先一步上前說道:“三公子,今日的事純屬誤會,就到此為止可好?”
    雖然陶影照很想扇回那一巴掌,可一想到誤綁了堂堂逸王,這逸王如今肯息事寧人,就算天大的委屈他也不好在這發作,隻得勉強點頭稱好。
    見陶影照沒意見,夕拾也想離開這破地方了,纖細白皙的手掌抱拳,有禮地朝碩王一施,道:“二哥,小弟身子不適,既然此事是誤會,容小弟先行告辭,待小弟養好身子再來同二哥敘舊可好?”
    “好啊,那本王就在這等著四弟了。”碩王說著自己側開了身子,然後眼神一收緊,狠狠瞪上旁邊看傻眼的獄卒和侍衛,讓他們也讓開道。
    螢火扶著夕拾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囂張的走過,不過在路過碩王身邊的時候,螢火還是調皮心起,“你這樣的次品,本王妃,才沒有半點興趣呢,哼。”螢火也想個負氣的孩子一般,把剛才碩王撒下的氣變本加厲的又還了回去,直氣得碩王鼻孔冒煙,螢火才笑開了來,梨渦淺淺,美不勝收。
    “好啊,你……”碩王指著那個回頭朝他做鬼臉吐舌頭、男扮女裝的王妃怒瞪不是,責罵又不是,看著看著忽然腦海裏躍入了一個相似的身影和更絕色的臉蛋,那家夥比逸王妃還要調皮和任性,作弄他的功夫絕不遜色於她,光是拌嘴和互相作弄就覺得無比有趣,想著想著於是笑了出來。
    本想氣氣碩王的螢火見他笑得比自己還開心,頓時覺得目的沒達成,但為了不輸氣勢,螢火咧嘴大笑起來,又丟了很醜的鬼臉給身後的碩王方才回轉頭。
    可最美的笑,卻凝滯在了下一個瞬間。
    當螢火回頭對上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眸之後,那嘴角的笑意就再也泛不起來了。
    不止是笑意,連腳步都動不了了。
    “啊,原來三哥也在啊。”夕拾也是在這一刻發現,原來還有一個大人物在場。
    “嗯。”睿王無暇一笑,如乍暖春光。
    腦中間斷漸起的記憶,猶如月色零零星星的光斑隨著微風一下一下舞動,最後悄無聲息的落進心尖,零落的光斑在人毫無防備的狀態下突然變得尖銳起來,一層一層撬開心底那塵封多年的舊事。
    睿王微微的笑著,月牙般的臉龐笑起來全無城府和心機,純粹的像孩童一般,很溫馨,很平易近人,看得螢火瞬間失了魂。
    “四弟,紫楓在這裏,讓他給你看看可好?”
    夕拾動了動嘴唇,“好。”
    “紫楓。”
    “是。”
    浮紫楓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從螢火失了魂的眸子看過去,隻覺得浮紫楓嘴角若隱若現扯出的一絲弧度,而那弧度卻又在走近的一瞬間化作了流光,深不可測的隱匿著尋不見蹤跡。
    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疊加在慕容燕身上,不,是螢火的身上,那隻有一種東西,摒棄了除仇恨以外過去所有的情感,隻為了變強,強到可以守護住對自己來說很珍貴的東西。
    夜之光、月之光、瞳之光。
    仿佛都染上一層好看的光輝,把原本灰暗的夜空映得通亮,然後那夜空之下的燕子林、農家莊園、螢火蟲,還有那個美妙的少年,全部清晰的重現在她麵前,就仿佛時光瞬間倒流一般,她不是螢火,她隻是平常人家的一隻雛燕,偶爾飛進了一個叫做夜的少年的懷抱……
    “他,是誰?”螢火已經忘了此刻的夕拾在被浮紫楓診斷,她隻想迫切的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夕拾隨著螢火的手指,手指的那頭正是睿王,夕拾的視線停在螢火的指尖,而後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睿王,短暫的沉默,“睿王,本王的三皇兄。”
    “我問的是,他的名字,叫什麼?”
    螢火突然冒出的一句,讓夕拾的眉頭沉得更深了。
    睿王清亮美麗的眼中泛過一陣波瀾,溫潤柔和的答道:“醒夜。夢醒的醒,黑夜的夜。”
    如他的名字一般,夢醒,夜已逝。
    跨越了七年的界限,那一幕恍然如夢。
    原來,七年前,那個叫做‘夜’的少年的全名是叫做醒夜,還是聖天朝的睿王殿下,這些都是他從未告訴過她的。
    浮紫楓還是那個浮紫楓,隻不過比七年前更多了一份老練和深沉;而那個曾經讓她心心念念的少年,仍然以無暇、毫無城府的笑容為標致,他的眼眸還是如夜之星辰一樣明亮一樣清澈,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隻不過是從俊朗的少年長成了俊美的男人,一個名稱的轉變,卻再也不是她記憶裏念叨的那個他了……
    她七年來反反複複否定的猜測,終於還是被猜測的那個人□裸的揭穿了,殘忍到不留一絲餘地,她的幻想到此為止,也全部破滅了。
    一瞬間,鼻頭和眼眶齊齊酸澀,她真怕下一個眨眼,湧上眼眶的淚滴會不爭氣的掉落下來。
    “真是好名字啊。”沉默的一陣,螢火突然開口,有點似是而非。
    這之後,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眾人你看我來,我看你,都沒搞懂目前是個什麼狀況。作為常人一下子能見到三藩親王,那是何等幸事,一個個都巴望著,豔羨的目光在三王臉上溜來溜去,除去權勢之外,這三人還都有俊美之姿,光要評斷出他們誰比誰俊都要掙紮老半天;當然陶影照的想法自然和普通人不同,他不光恨得牙癢癢,還有一股悶氣憋屈在心底,這三藩親王,明明就是個隻有封地的假把式,卻能在他堂堂都督府裏耀武揚威,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爽;而碩王顯然又和之前兩種人心思不一樣,以他的怪異心理,他總覺得這逸王妃和睿王有點什麼瓜葛,雖然心裏這樣想,可半點沒有表現出來的意思,他打算暗暗等待好戲的上演。
    在浮紫楓安靜為夕拾把脈的時候,碩王居然又跳到螢火麵前做起了自我介紹,語氣輕佻又浮誇,“本王常駐風都,名曰素淡,四弟妹你可記好了。”
    螢火晃晃無措,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現在的局麵,她覺得自己快要裝不下去了,隻想逃,隻想遠離這裏,這種瘋一般的念頭在心裏蔓延滋長,根本顧不上素淡如何。
    螢火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醒夜身上移開,“浮紫楓,如何?”
    浮紫楓與螢火對視一眼,眸子有一閃而過的驚訝,而後溫雅頷首,道:“逸王殿□子無甚大礙,待換個地方容卑職為王爺再詳細的診斷診斷。”
    “去哪?”
    “夜已經深了,如果逸王和王妃不嫌棄可否在都督府暫住一夜?等天明再做打算。”陶影照適時的接過話來。
    螢火眉眼轉動間看了看身旁的夕拾一眼,夕拾暗自點頭微笑,螢火便知他心底一定自有衡量。
    “那還愣著作甚,帶路啊。”螢火揚起聲調,朝陶影照抬了抬下巴。
    在陶影照的帶領下,哄鬧的牢房沒多久就歸於沉寂了,也沒有多少人記得,逸王和逸王妃曾經在這裏呆過。
    螢火麵無表情的走過醒夜身邊,擦身而過的瞬間,世界驟然安靜了……
    介於熟悉和陌生間,醒夜眼睜睜看著那個沉澱在心底的背影如陌生人般走過自己身邊,醒夜的眉宇間浮現了一絲抹不開的皺痕,心裏暗歎道:“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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