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點點知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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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和星月交替之後,花寨的院子也安靜了不少。
    左手撐著腦袋,右手伸直擱在桌麵上,螢火斜傾著身子盯著桌子上的燭火撲閃著眼眸,而燭火的對麵坐著麵無表情的夕拾,燭火晃眼,一點星火一點桔光勾勒出倒退的記憶,對麵那個男子明明剛才還躺在地上耍無賴來著,此刻又正經八百了起來,螢火有些搞不懂這家夥的脾性,如果說女人變臉就和變天一樣,那眼前這家夥變臉的功力絕對在大部分女人之上,擱在江湖上來說,那這家夥必定是功力深不可測的前輩級人物。
    “嘶……”嘟著的嘴咧了開來,但是眉頭卻沒皺一下。
    中了兩枚梅花鏢的手腕擱在桌子上,桌子對麵的夕拾正手拿小刀小心翼翼地劃開螢火手腕上的皮肉,刀尖沾血,刀鋒沿著梅花鏢的紋路一點一點劃開,這樣的疼痛就算是男人也未必能忍受的了,而螢火作為一個女子居然做到了不吭一聲,隻發出微乎其微的嘶嘶聲,這點讓夕拾佩服不已。
    “你很能忍呢。”
    螢火半挑嘴角,斜眼冷哼了一聲。
    這點痛對於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在暗花流的殺手訓練營裏,若沒有過人的耐力早就是死屍一具了,什麼膽小軟弱,在那裏根本不值得一提,弱小怕死的人就算不被主上殺掉,也會被同在訓練營的其他家夥所幹掉。雖然那段人吃人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不少時日,但是偶爾想起,還是會覺得毛骨悚然,那種自己還生還的錯覺感,時不時的仍會冒出來。
    前刻還在出神的眼睛,後一刻就眯緊了,看看手腕再看看夕拾手中的小刀,螢火怒瞪眼睛道:“你故意的?”
    被質問之後,夕拾也看看自己手中的小刀,刀鋒確實劃過了一點,鮮血沿著刀麵滴到桌上,綻開了幾朵大小不一的紅花,夕拾平穩的眉頭輕皺,感歎道:“啊,手滑了。”
    手滑了?敢情不是你自己的手就可以隨便宰割啊。
    螢火眯緊眼睛,腮幫鼓起,鼓起一吹,吹得燭火撲撲搖曳。
    “你該不會是在借機報複我吧?”
    夕拾抿唇一笑,“確實是在懲罰你。”
    他用的是懲罰二字,而不是報複這個詞,雖然兩個字表達的情緒是一樣的。
    螢火見勢便要抽手。
    “你亂動的話搞不好本王手再一滑,就在上麵戳出個大窟窿,試想下這麼好看的手腕破了個大洞……”夕拾嘖嘖的搖頭,一臉嫌棄的模樣,後麵的話還順帶留給螢火自己去想。
    “哈?”螢火張大著嘴,抽搐著嘴角,原來這混蛋不僅會騙人,還是記仇的小人,真悔恨當初為什麼不一掌結果了他,或者瀟灑的一走了之。
    叮,一枚梅花鏢掉落在桌麵,好看的梅花形狀沾血之後顯得嬌豔欲滴,不過可惜作為暗器,實在不能稱之為‘美好’。
    螢火撿起桌麵的梅花鏢,移到眼前仔細的看了很久,才狠狠地悶哼一聲,道:“該死的憐倌雙煞,下次我定要把你們釘成蜂窩。”想起被那扮舞姬倌人的雙煞給偷襲了,螢火就氣不打一處來。
    “去刺殺前難道都沒摸清目標的底細嗎?如果是的話,那就是自己活該。”夕拾不冷不熱的嘲諷起螢火來。
    螢火一拍桌子,指著夕拾道:“換你去早死了好不好。”
    夕拾平靜的麵色下掠過一個念頭,這個世間能讓他親自動手的人屈指可數,目前為止,他唯一想親自動手解決的人也不過隻一人而已。
    “要殺陶影照何必親自動手呢。”夕拾的嗓音平靜的不帶一絲波瀾。
    螢火歪著的腦袋斜了斜又正了回來,“對於仇人,親手送他們去黃泉才是最快意的結果。”
    “你別忘了,陶影照是大都督之子,他爹手裏可是握有三十萬重兵的,而且,經過你這一次不成功的刺殺,下一次前去刺殺想必更難。”
    “你是想讓我放棄?”
    叮,第二枚梅花鏢被剜出。
    夕拾擱下小刀,邊給螢火上藥邊說道:“可以換個方法。”
    夕拾狡黠的眸子裏似乎深蘊著什麼隱約之語。
    “什麼方法?”
    一圈一圈的白色紗布纏裹上手腕,動作又輕又柔,半點舍不得弄疼那鮮血淋漓的皓腕。
    “你難道忘了本王是什麼人了?”夕拾低啞冷清的嗓音傳來。
    螢火雙眼一陣波動,散落在心間的話卻不成調,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他要幫自己報仇,還是說可以借助他的身份勢力來達到複仇的目的。
    “你不是說此次前來花都全為天香引,除此之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嗎?”螢火小心的開口,她很怕自己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既然,你舍不得殺本王又舍不得離開本王,那麼隻有倚賴本王了。”他的聲音涼涼的,涼薄的瀟灑而隨意,甚至還帶著些許對螢火無法狠心痛下殺手或者決絕離開的調侃意味,可這份調侃在螢火聽來更像一份承諾,就好像那晚在船上,她說要幫他的承諾一樣。
    是啊,既然下不了手殺他,又無法徹底擺脫他離去,那麼何不試著放下戒心去信任他一點呢。就好比自己那晚不知是醉言還是真言的承諾。
    良久,唇齒間呼出的輕微氣息把燭火吹拂去了另一個方向,也把螢火喉間溢出的細微嗓音傳遞到了另一個人的耳際,“可以嗎?”
    另一個人唇齒間呼出的氣息又把燭火吹了回來,燭火搖曳間,螢火隻聽夕拾以同樣的音調反問道:“難道不可以嗎?”
    螢火皺了皺眉頭,默默點頭道:“那,好吧。”
    這幾個字在夕拾看來似乎費了螢火很大的氣力和決心。
    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往往就在毫厘間產生,而要讓一個人信任你,必須要花很長的時間和心思。
    在經過一次又一次試探和逃離之後,她終於開始信任他了,這讓他無比滿足。
    白紗纏繞上大半截手腕,那一片帶血的皮肉被徹底掩藏住了,夕拾拉下螢火的袖口,拍拍她的手叮囑道:“好了,不過切忌碰水。”
    螢火抽回手,不放心的撩起袖子看看包紮好的傷口,一圈一圈的白紗,纏繞的很整齊,一看就是個行家,雖然知道這病秧子精通醫術,可是螢火沒料到這家夥包紮傷口也包的很細心很完美。
    檢查完,螢火安心的拉下袖口,“麻煩你了。”
    “不‘謝’本王嗎?”夕拾非得強調那個‘謝’字。
    螢火抬眼睨了夕拾一眼,撇了撇嘴,嘴角拉出笑的弧度,才打算開口說那個‘謝’,誰知夕拾伸出的食指在螢火麵前擺了兩下,“要謝本王,不如換一個方式吧……”收回食指,雙手交疊支著下巴,學著螢火的模樣嘟嘟嘴,“或許你可以說說你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好看的眸子凝著螢火,一眨一眨的。
    “你們?”
    “你和陶影照,或者蘇流年、莊陌霆,皆可。”其實夕拾是想知道她還有什麼仇人。
    螢火躬著的背挺直了些許,望著渺渺的燭火,視線開始模糊起來,橘色的燭火漸漸擴大成一張火幕,火幕上出現了四個人笑得狂佞的扭曲嘴臉,從左到右,依次是蘇流年、莊陌霆、陶影照,最後是那笑起來清麗可人的女子。
    他們之間的仇恨,短的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此仇不共戴天;也同時長得用七年時間都訴不盡,因為他們,她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一切的變化也隻有泉一個人知曉,曾經她多麼希望能找一個人訴訴苦,可是在暗花流沒有人願意聽你的苦、亦沒有人有時間和精力訴苦,漸漸地習慣了掩埋心思,而如今有人問起她的過去,她竟不知道要怎樣開口。
    “不想告訴本王嗎?”
    “不是。”
    “那是很難說出口?”
    “也不是。”
    夕拾手指點著太陽穴,“那是……”
    “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清淡的口吻夾雜著道不清訴不明的無奈之情。
    夕拾微微閉眼,也想起了他母妃之死,這其中參雜的皇室暗鬥和權術之爭,叫他又如何說得明白呢。
    睜開眼,夕拾拿起那把沾血的小刀移到燭焰上,未幹涸的血液被燭火燒得發出滋滋滋的聲響,“不要緊。本王不問原因,本王隻要知道陶影照他欠你的,他就該死這一條就行了。”說得他好像都明白了一樣。
    隔著燭火,兩個人對視很久,也不知道是在等待什麼,最後,螢火看著快要燃盡的燭火道:“我該回去了。”
    夕拾依舊等著燭火,“回哪?”
    “我的屋子啊。”
    聞言,夕拾的視線離開燭火,略有驚奇的掃上螢火迷茫的臉,邪邪一笑,道:“難道沒人告訴你,本王的屋子就是你的屋子嗎?”
    “誒?”
    夕拾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許,“你見過哪家相公和娘子是分房睡的?”還刻意在‘睡’那個字眼上加了重音。
    螢火臉上頓時緋紅一片,尷尬的不知道要如何自處。
    迫出螢火的窘樣,夕拾更想得寸進尺了,嘴角勾出魅惑的弧度,幽幽道:“娘子不要緊張,為夫會對你很溫柔的。”
    “咳……”螢火心中微微一蕩,她覺得夕拾玩得過火了,當下決定,對付這類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對他避而不見,於是不待心弦平息就把目光定在了緊合的門扉上,可才一起身,拔高了身子就看見窗外有簇簇火點在移動。
    漸漸的,連腳步聲也密集了起來,再一看,簇簇火點已經連接成幾條線,看起來外麵聚集了很多人。
    砰砰砰。
    一陣緊促的敲門聲驚擾了夜之寧靜。
    “官府接到密報,說有可疑人等出現在此,吾等奉命前來搜查,屋子裏的人都起來開門接受檢查……”
    砰砰砰,更頻繁的敲門聲傳來從最前麵的屋子傳來,螢火本想探頭去看看,卻被夕拾一把拉住,回眸隻見夕拾揚眉淺笑,指著床對她說道:“脫衣服,上去。”緊接著袖口一揮,快要燃盡的燭火被陣風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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