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醉心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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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臉女子的綠豆小眼興奮的都蒙上了一層霧水,插在鼻頭上的銀針隨著點頭的幅度劇烈晃動,都顧不得被螢火踩在地的窘樣,激動萬分的朝夕拾揮舞著寬厚的手掌,語無倫次道:“我憐姐姐的名號美人公子也聽說過?憐姐姐果然是豔名遠播啊,連月都的美人公子都知道了,嘿嘿……美人公子要是見到我憐姐姐一定會拋妻棄子的……”
    豔名遠播?拋妻棄子?
    這詞讓螢火忍俊不禁。
    再看方臉女子,說著說著竟陷進自己的無限幻想中去了,不但忘了此刻的她是被螢火踩著的,更誇張的是把螢火的腳當成了幻想對象,寬厚的掌麵抱住螢火的靴子,方臉靠上來又蹭又親的,嚇得螢火連忙縮腳,縮回來之後迫不及待的跺腳,生怕沾上了什麼讓她心裏起毛的東西。
    不知何時,夕拾已站到螢火的身旁,“娘子可有受到驚嚇?”完全是一副看完好戲前來調侃的欠打模樣。
    “就她……”嘖嘖幾聲無視夕拾的調侃,抱起腳來使勁拍打著灰塵。
    螢火保持著鬥雞的姿勢,總覺得自己靴子上有不幹淨的東西,拍了又拍,夕拾玩味的笑著,之後朝方臉女子走去,此時的方臉女子已被那群男女給攙扶起來,粗短的手指一直捂著拔下銀針的鼻頭,擠眉弄眼的嗷嗷叫喚。
    “姑娘,請問怎麼稱呼?”
    遭罪之後能得到美人公子的慰問,方臉女子覺得這一針受得值,拔開人群,眉飛色舞的介紹起了自己,“我無父無母,本不知道姓氏,可是憐姐姐讓我跟她姓,所以我姓花,名想容,雲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公子聽過吧,就是從哪裏麵得來的,我名字好聽吧,嘿嘿……”
    聽完花想容的介紹,螢火很清楚的看見幾大暗衛都顫顫了肩,這名字配上那張臉效果真是匪夷所思的很呐,也不知那花憐憂是想欺人還是自欺,出於女人的直覺,螢火預感,那個花憐憂應該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好在夕拾並不在意,反而和花想容聊得甚為投機。
    按照常例,螢火認識的夕拾絕對不是那種會主動寒暄之人,莫非這花憐憂還真是很大來頭?
    想著想著,螢火踱到暗衛身邊,這些人跟隨夕拾年頭很久,應該會知道一點半點消息吧。螢火眼瞅夕拾,手拍上一個暗衛的肩膀,“落月,花憐憂是誰?”
    “主子,那是‘冷鋒’。”回話的是暗衛中唯一的女子,詩。
    尷尬中,掃眼而去,原來她又搞錯了,這生得分辨不清的雙子臉真是讓她好頭痛。
    “咳咳……”螢火負手悄悄移到詩身邊,和男人比起來,螢火覺得女人應該更容易交流,“詩,那個……你們公子好像對那個花憐憂很感興趣,莫非他們以前認識?”
    “沒公子的命令,屬下不敢說。”
    “嘖,難道我不是主子?”
    “是。”
    “那偷偷告訴我唄。”
    詩低眉沉思了一會,回道:“如果是那個花憐憂,公子確實相熟。”
    “哪個?”
    “王府裏的。”
    王府?逸王府?
    這花憐憂還曾經去過逸王府?
    盡管說過不去好奇夕拾的過去,但是心裏多少還是會去亂猜和想象。
    “詩,你繼續說呀……”
    剛想拉住詩問問,這詩和幾大暗衛都轉了方向,留螢火一個人在原地招著手,掐著喉嚨說著,“詩,詩……別走啊……”
    揮手沒揮來詩卻揮來了夕拾,見夕拾朝自己這邊走來,趕忙把手擋在額頭上,踮腳作勢眺望遠處江景,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到夕
    拾蒼白含笑的俊臉,不做半瞬停留,即刻轉開視線。
    “我看風景而已。”
    夕拾也學著螢火的樣子,把手擱到額頭上朝江麵望去,“可好看?”
    “好看,好看的很。”
    夕拾默默點頭,和螢火並肩一起遙看江景。
    靜靜地,有一陣涼爽的風吹過,輕撫過彼此的發絲,發絲似有若無的在風中纏繞。
    船影倒映在沒有波浪的江麵上,無論船隻行駛的快慢,隻要有光就會出現陰影,這好比隻要人還活著就會被或多或少、過去的現在的陰影所困擾。
    螢火還記得花想容一行人沒襲擊船之前,夕拾問她,‘是不是因為不喜歡雲州所以花都行才會讓她不開心的。’,其實那時候她是想告訴夕拾,不是因為不喜歡雲州,而是不喜歡那段關於雲州的記憶,雲州的人、雲州的山崖,還有遺留在雲州的血和恨。
    她的陰影是從雲州開始的,那麼夕拾的呢?
    會不會和那個叫做花憐憂的女子有關呢?
    夕拾深眯著眼睛,望著江水幽幽道:“我們下船了要先去一個地方。”
    “好啊。”
    “不好奇嗎?”
    “好奇。”
    夕拾和螢火相視莞爾。
    花想容一行人並非是劫船的匪人,她們是去某個州縣置辦貨物的,可倒黴的船在半途壞了,船壞之後沿江已經飄了半月有餘,路過的船隻沒有一艘願意搭救她們,幸好在糧盡之時遇見了夕拾他們,為了一船人的生路才不得不假扮匪人撞船的。
    她們的目的地也是自在州,在夕拾的允許下,花想容一行人得以在船上好吃好住,並答應送她們同船前往自在州。
    花想容他們不知道是出於感激還是出於本身就熱情的緣故,在同船的期間每晚都會在甲板上燃起盆火,邊烤魚邊喝酒,酒足飯飽之後二十幾人更會圍著盆火又唱又跳,舞步緩慢卻婀娜多姿,歌聲空靈而嘹亮,可惜就是聽不懂在唱些什麼。
    每當這個時候,螢火都獨自留在船的二層甲板上,席地而坐,隔著欄杆遠遠地看著她們成群結隊的嬉鬧。
    涼風徐徐,吹來熟悉的藥香味,還有女兒紅的醉人醇香味。
    “不下去嗎?”夕拾說著遞給螢火一壺酒。
    仰頭灌了一大口,“人太多,我不喜歡。”
    “難道,殺手都喜歡孤獨的道路?”
    螢火擦擦酒漬,把酒壺丟給夕拾,淺笑道:“聽說逸王好冷清,看來傳言非真。”
    夕拾歎了口氣,道:“多年前,本王很喜歡熱鬧。”
    不等夕拾飲完,螢火就從夕拾手中搶回酒壺,猛灌了三四口,“我也是。”
    酒壺一接一拋間,傳遞著彼此埋藏多年的心語。
    “多年前是多久啊,相公?”
    “娘子呢?”
    “七年。”
    “七年。”
    異口同聲。
    二人微微一怔,雖然表情凝住了,可是在彼此的瞳孔都映著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彼此的眼底都蘊著一種澎湃而惋惜的情緒。
    月朗星稀的天幕下,短暫的無言,之後,二人彼此互凝著,再之後,二人互指著笑出了聲。
    微醉之後的對話,既飄忽又迷離,卻毫無防備地透著真情實意。
    “七年的改變,是因為仇恨?”
    “嗯。”
    “蘇流年、莊陌霆之後,可還有仇人?”
    “有。”
    “在雲州?”
    夕拾隻是順勢猜測,可螢火的麵上忽現哀傷恍惚之色,雖然早聽暗衛彙報說,她的一切仇恨都源於雲州某個山崖,可問出口之後,夕拾心裏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悔意。
    抱著酒壺,螢火出神了很久,而定神之後,她隻是猛地灌酒,一口接著一口,直到酒壺裏不剩一點酒才罷手。
    半晌,螢火打著酒嗝說道:“沒錯,那兩個人就是在雲州。”
    夕拾盯著螢火垂下的眼睛,垂眸含笑,甜美而清純,不熟悉人想必會覺得她的人會和她的笑一樣美好。隻是,夕拾是熟悉她的人,她的心遠不如笑來得美好,那潛藏在心底深處的仇恨之火已然將她燒得體無完膚,那種痛那種煎熬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能懂,不幸而又幸運的是,這裏還有一個這樣的人。
    見夕拾久久不說話,螢火搭上夕拾的肩,輕晃道:“難不成你在可憐我?”
    披風下的手緩緩伸出,覆蓋上那雙被夜風吹得冰冷的手,“如果你需要的話……”
    螢火怒站起身,“不需要。”嗓音冷過夜風。
    抱在手的酒壺掉落在甲板上,咕嚕咕嚕滾著,滾動的路線毫無軌跡可尋,嗖,一道寒芒劃過,啪一聲,一根三寸長針準確的釘在船板上,長針附近散落著酒壺的碎片。
    怒指著夕拾,道:“你可以笑話我,可以騙我,可以算計我,就是不準可憐我。”
    “本王沒有可憐你。”
    “那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屁話,如果我需要的話……”怒火瞳中燒,這時候的螢火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語調裏滿含激憤之情。
    “本王說的‘需要’是幫你解決仇人。”
    螢火愣了愣,冷卻的麵孔忽地嘻嘻一笑,表情轉換速度之快讓夕拾一時間難以適應,而更難適應的是螢火接下來的話,她說:“喔,原來是我誤會王爺了,嗬嗬,抱歉抱歉……”撓著頭,不好意思的給夕拾賠起了不是。
    夕拾的眼神突然嚴肅了起來,“如果很憤怒就盡管發怒,別在本王麵前嬉皮笑臉的裝豁達。”
    聞言,螢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卷著深邃的笑意,螢火兩步蹦到夕拾麵前,踮起腳尖,雙手搭上夕拾的雙肩,側著臉頰貼著夕拾的麵龐小聲說道:“王爺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夕拾笑而不語。
    “王爺,你上次說的讓我幫你殺人,當我問你要殺誰的時候,你說了殺皇帝,其實……”螢火頓了頓,臉頰完全帖上夕拾的側臉,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真心話。”
    夕拾愕然,卻依舊麵帶笑意。
    見夕拾震驚不語,螢火靠在夕拾肩頭悶笑,幾聲笑之後,螢火突然雙臂收攏箍住夕拾的頸脖,貼耳密語道,“你的目標,就是殺掉皇帝,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夕拾的笑容凝在嘴角,他很生氣同時又很興奮,自從染疾以來他遍聽從大夫的囑咐,要控製情緒,切忌不可讓自己的情緒出現大的波動,所以七年來,他一直隱忍收斂情緒,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自己還是有脾氣的,就是今晚,就是此刻,他感到自己生氣了、他感到自己開始興奮了,生氣一個女人毫無顧忌的說出自己都不曾說出口的禁忌之言,興奮則是目標被第二人確認之後徹底點燃了他內心的征服欲望。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展開,緊緊地,死死地抱上螢火的腰肢,這種擁抱像是要把螢火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兩具軀體因為彼此的束縛而緊貼得毫無縫隙。
    螢火不躲不閃,任由夕拾抱緊。
    而夕拾的下頜抵在螢火的頸窩,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蒼白的唇瓣摩挲著頸部優美的線條,似吻似啃的一路上移,一記淺吻印上螢火的耳垂,吻過之後隨即咬上螢火柔軟的耳垂,斬釘截鐵的說道:“你說的沒錯,本王是要殺掉皇帝。”
    螢火目光中閃過一絲快意,“那就殺吧。”聲音虛無縹緲,夕拾卻聽得真真實實。
    第一次,有人認同他大逆不道的話。
    記得年少如此說的時候,母妃總會捂住自己的嘴,然後敲敲自己的腦袋教訓道:“這些話爛在肚子裏就好,要是傳到你父皇那裏可是要殺頭的罪。”
    沒錯,父皇母妃在的時候,這便是一種罪,一種不可為的罪;可當母妃慘死朝露宮的時候,即便知道這是一種不可為的罪,他仍想為之,至少,在病死之前。
    “幫我。”
    “好。”
    夕拾的心輕輕一顫。
    原來擁抱,竟可以給人這樣強大的勇氣和決心。
    不知不覺間,把懷裏的人抱的更加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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