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再回暗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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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升起嫋嫋煙霧,螢火扇子爐火,除了爐子裏炭燒發出的嗞嗞聲,餘下的就是那頻繁響起的咳嗽聲了,那個咳嗽的白影側躺在椅座上,白色的衣角在陣咳中一顫一顫的,就算咳的再凶,夕拾也是背對著螢火的,她知道,他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
看著顫微的背影,螢火不自覺加快了手中扇扇的力度,塵霧中那雙眼似有似無的浮現著,螢火想著,有那樣一雙眼的家夥,怎麼可能是短命相呢,他的智慧他的謀略還沒讓更多人吃虧呢,而且他還說沒達到目前前絕對是不會死,所以她應該可以不用擔心了吧。
爐火漸漸熄滅下去,藥已經熬好了,端著藥碗輕聲走到椅座邊試著拍了拍他的肩頭,幾下之後毫無反應,螢火立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甚至心裏起了想要一探他鼻息的念頭,好在這種不知所措沒持續多久。
“熬好了?”
“熬好了。”螢火答話的聲音不自覺的輕柔了一些。
綁著白色紗布的手伸了出來,螢火立即伸出一隻手迎上去,那雙原本溫暖的手至冰冷下去之後到現在還未恢複過來,接過藥碗,並未直接飲下,而是抬起另一手指了指屋子靠牆的一排櫃子,“去那邊的櫃子,第三排第三個,自己上藥。”
“我沒事。”
“血腥味太濃了。”
她肩頭的傷她早就點穴止住了血流,若不是夕拾提起,她還真忘記了那傷口。扯了扯肩頭的衣服,好在傷口不是很深,不過這夕拾居然在自己病弱的情況下還記得她的傷,雖說方法用的不太讓人能接受,螢火走到櫃子邊,暗笑,“原來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嘛。”
抬頭望去,這排藥櫃要和房梁一樣高了,再上麵的抽屜該要拿梯子上去才能取到,螢火隨手抽開一個抽屜,裏麵是一棵枝葉肥大的靈芝,再抽開一個抽屜竟然是雪蓮,接下去的抽屜她想她不用打開了,裏麵定是稀世珍品,也隻有這樣的病貓才會預備這樣多的藥,萬一一口氣提不上來也好續續命什麼的,反正她現在要的隻不過是止血散一類的一般藥物。
順利拉開第三排第三個抽屜,裏麵瓶瓶罐罐擠滿了,上麵紅紙黑字寫著止血散,隨便抽了一瓶就開始往傷口上撒,撒著撒著那頭又傳來劇烈的咳嗽聲,聞聲望去,那家夥端著藥碗的手還在打抖,看來要喝下藥好真是不容易呢,關上抽屜,螢火悄無聲息地走到椅座旁,手很輕柔地拍上夕拾的背,一下一下,邊拍著邊柔聲道:“慢點喝,不急。”
她記得,老爹在她生病喝藥的時候,怕藥難喝總是會拍著她的背讓藥順利灌下去。想到了也就做下去了,也並未察覺嬌貴王爺的不妥。
螢火想著的是,這輩子除了老爹她還沒服侍過什麼人呢,尤其是這種下人成堆的王爺,所以拍了很久之後,她才吃驚起來,不經意間瞥見夕拾蒼白的臉上多了幾絲紅潤;而夕拾,除了他的母妃,再也沒誰會這般溫柔的對待他了,他知道那些人畏懼他,即使有心也無膽這樣做,偶然抬頭,在螢火的眸子中看到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兩人相對無言,漠然對視間,屋子裏的氛圍好像凝結住了,關鍵時刻還是咳嗽聲起了作用,夕拾把空了的藥碗遞給螢火,“再熬一碗。”
“你還要喝?”
“不想那女人死的話。”說完,夕拾就獨自躺下,也懶得管螢火是不是照做了。
“那不是你喝的藥嗎?”
夕拾清了清嗓子,半晌才回她一句話,“閻王藤是毒藥也可以治療氣逆和鎮咳。哎……”
歎息聲再輕微,也還是輕而易舉的飄進了她的耳朵。
原來毒藥也可以成解藥啊,早知道當初就該和泉那小子多學習一點草藥的知識了,不然今天也不會問這樣膚淺的問題,好被一個病貓鄙視。
又熬了滿屋子白霧,熬得螢火眼淚縱橫,咳嗽聲不止,這該死的藥真是太嗆人了。一邊抹淚一抹閃著扇子,煙霧中躺著的白影突然坐了起來。
“咦,你不多睡會?”
“你太吵了,吵得本王不得安睡。”
好心的關懷又打了水漂,果然這該死的病貓不值得任何輕聲細語的關心。
“嫌吵,去別地去。”
“該是你放輕聲的。”
噔,螢火把藥罐子砸到桌上,嗓音裏蘊著不耐煩,道:“熬好了。”
“倒出來。”
“你自己倒。”
“隨便你。”
夕拾完全不理會螢火的不耐煩,麵無表情的走過螢火身邊,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踏出了門,螢火見這家夥好似生氣的模樣,她憋著的火也竄了起來,“你跟誰擺臭臉呢?”
細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藥涼了就無效了。你多磨蹭一會,死牢裏就可能多增加一具屍體。”
死牢?
難怪要她多熬一碗藥,原來是歇息夠了親自去死牢啊。
“啊,等等,死牢在哪,等等……”
倉皇的倒了一碗藥,螢火就奪門而出,朝著白影離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會,白影就在不遠處,可是越走越覺得這路熟悉啊,這鵝軟石子路,這池塘,這拱橋,這垂柳睡蓮,這、這不是燕園的方向嗎?
“要去死牢的人怎麼往自己的園子裏跑啊。”螢火暗自腹誹道。
過了拱橋,螢火才恍然大悟,難道這死牢就在燕園中,若是真的,她平常進進出出眼睛都長哪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端穩了藥碗,螢火加快追趕的步伐,終於到了自家屋子前,看見白影停住了腳步。
在夕拾推門而入的時候,螢火不禁失聲大叫一句,“那是我的屋子,你不許進去。”
根本來不及阻止,夕拾眼波瞟向螢火,嘴角漾起一抹奇異的笑,徑直跨著大步走進了屋子。
夕拾走進去之後,螢火狠狠地拍了腦門一掌,哀怨著嘟囔道:“失策啊失策啊。”
屋子可是一片狼藉啊,被某個人看見了,那冷豔強悍的殺手形象真的會跌倒穀底的。可是在怎麼樣都來不及了,那家夥已經進去了,螢火也隻好埋頭跟進去,隻希望不要被鄙視就好。
進了房間,夕拾果然正在四處打量,打量的時候眼角還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果不其然,夕拾雙手抱臂,嘴裏發出嘖嘖聲。
“我隻是沒讓人收拾而已。嘖嘖什麼。”螢火抬頭挺胸說著,一派正氣凜然的樣子。
夕拾搖頭淺笑,一手夾起睡得皺了吧唧被絮,嘴裏依舊發著嘖嘖聲,指尖一鬆,被絮落到了地上,夕拾踏著被絮穿著靴子走到了床上,附身輕敲了三聲床後的牆麵,三聲之後牆麵後麵似乎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響,而原本平整的一麵牆竟從中間裂了開來。
本想因為那家夥穿著靴子踏上她的床而找到責罵他的機會,可這機會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所扼殺了,她從未想過自己睡了一個多月的房間裏竟然有暗格,而且就在自己的床上。
夕拾閃身一躍,躍進了牆間的縫隙,在牆麵合起前,夕拾伸手過來討藥碗,“在這裏等著。”拿上藥碗走了幾步似又想到了什麼,撩起一縷發絲,詭異一笑,道:“如果你不行還是找下人來吧。”
螢火麵色頓時一僵,牆麵合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裂縫的痕跡,而牆裏麵隱隱約約傳來夕拾的笑聲。
聽到那刺耳的笑聲,螢火幾個跨步上前抱起被子往牆麵上一砸,對著早已合上的牆大聲罵道:“有什麼好笑的,你這個大混蛋。”
牆麵裏漸漸聽不到任何聲音,螢火知道,這就是死牢的入口,那裏麵有著怎樣的光景,她無從知曉,唯一可以斷定的是,現在的他還不完全信任她。
反正她也不怎麼信任他,更重要的是,她也沒興趣去探究他的秘密,本來,每個人多少都會有點自己的隱私,藏著就藏著吧。其實在外麵等著也無妨,隻不過不爽被夕拾嘲笑不會整理屋子罷了,自己笑笑還暫且可以忍受,就氣不過還讓下人一起來笑話她。
盡管誰也聽不見她的牢騷,螢火還是憤怒地扯起被子朝牆麵連連砸去,邊砸邊罵道:“你了不起,我就不信你會自己整,哼,笑我,笑我……找死啊……”
罵累了,過完嘴癮也就是那麼回事。
整理屋子什麼的,螢火壓根不在意,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這時間讓螢火在屋子裏溜達了無數個來回,再溜達到第數不清的來回之後,床背後的牆麵終於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響,震震地牆麵依舊從中間裂出了一道縫隙,夕拾從裏麵翩然走出,雖然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螢火看得出,他的神色變了。
踏著被子幾步走下床,再也沒有看亂糟糟屋子的心情,夕拾單刀直入,“你最好回一趟暗花流查清楚究竟是誰接二連三的懸賞重金想要取本王的性命。”
螢火眼珠子一轉,“我是你手下嗎?”
夕拾撫摸著受傷手腕的白紗,冷冷地看著螢火,原本輕鬆的氛圍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即便他什麼都不說,那眼神中的怒火也是騙不了人的。
而且,他剛剛說了暗花流,她不記得自己說過自己是來自暗花流的,就算她在殺手排行榜上位列第六的位置,也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是出自暗花流,想必,一定是炎舞招供了,可鐵石心腸的炎舞居然會招供,這家夥究竟用了什麼方法,那神秘的死牢裏究竟又有什麼……
螢火輕歎一口氣,“好吧,我去。”
或早或晚都要回一趟暗花流,刺殺逸王這件事本身就要向主上說明,隻不過夕拾提前了這個時間。
夕拾重重的哼了一聲,“快去快回。”
“知道了。”
夕拾的臉沉的快也恢複的快,幾個眨眼間,神色又如常了,負手走過螢火的身邊,還不忘打趣一把,“本王看王妃屋子淩亂的很,不如今晚同本王一道回朝露園休息可好?”
螢火猛然扭頭,瞪大了眼睛雙手插腰怒道:“我就喜歡淩亂的,怎-麼-了……”
夕拾眼角的笑意一瞬即逝,麵色沉重道:“原來如此。”說罷,指尖點上無色的唇,嘴角又翹起好看的弧度,似自言道:“本王也喜歡淩亂,怎麼辦?”
螢火臉色咯噔一變,剛要爆發,靈動的眼珠子轉了急轉,鐵青的麵色瞬間轉換成一臉笑意,撲閃的眼眸定在夕拾臉上,一把摟住夕拾的脖頸,嬌羞的在他耳畔扭捏道:“王爺不嫌棄奴家的淩亂,奴家開心的很,若能得王爺一朝寵幸必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若王爺不嫌棄,奴家還是願意獻身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星眸撲閃,語帶嬌羞,看著這樣的螢火,夕拾突然放聲大笑,“本王還不想那麼快死於你的飛針之下。”說著,降低了身子從螢火的臂彎中閃躲了出來,空氣中隻留螢火微彎的臂膀在那擺著僵硬的姿勢,屋子的門一開一合,卷帶起輕微的風,涼風拂麵,螢火才從剛才的晃神中跳出來,一腳提上門扉,“我要換屋子,你這個混蛋。”
想著床邊那一道牆之後便是陰森恐怖的死牢,螢火就是有種打死也睡不安穩的感覺,甚至幻想著牆麵會時不時裂開一道大口,裏麵出來個牛鬼蛇神把她拖進去。
但當困意襲來之際,螢火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翌日,用過午膳後,夕拾讓馬夫給螢火挑了一匹最快最好的馬,螢火易裝之後從王府側麵悄悄出去,騎上快馬選了官道之外的小道抄近路朝暗花流飛奔而去。
也正是這個時候,另一條官道上,兩匹棗紅色的馬兒也飛快地朝江州城內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