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炎舞小夜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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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舞摸摸頸脖的傷口,晶晶亮的大眼睛迷緊了起來,焦距全定在一動不動的螢火身上。
血霧,像泉水一般從螢火割裂的肩頭迸發出來,血脈迸發的沙沙聲響,竟然會像拂過麥田的微風聲,也像雨打落葉的搖動聲,螢火睜大雙眼捂住失血的肩頭,喉間發出極快的吞咽聲,受傷的身子禁不住的又搖晃了幾步,好在身後的夕拾及時托住了她的腰身才穩住了她的步伐。
“你不會死吧?”耳畔傳來夕拾低啞的暗諷聲。
螢火側目剜了夕拾一眼,嘴角笑意泛起,“別小看我,混賬。”
夕拾砸吧著嘴嘀咕道,“喔,本王隻是怕你萬一死了,本王還要再費心去找個王妃。”
失血的肩頭因為笑意而輕顫,“不會再有誰樂意當你的王妃的。”
原本輕拖腰際的手不知不覺環了上去,原本一指之隔的衣衫因為這個動作而使得兩具身體徹底貼近,夕拾頷首,一片溫暖的氣息打在螢火的臉頰上,惹得她心底癢癢的,一刹的身體接觸,輕易觸發了螢火腦子裏早已迷蒙的記憶,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想起了中毒那晚,他抱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他的身子很暖很暖,暖的她隻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此刻,又是這樣近的距離,他的身體和他的呼吸一樣溫軟,唇瓣和耳垂的摩挲,一陣輕聲細語傳來,他說的輕聲,她聽得仔細。
殺氣凝重的炎舞看到眼前二人曖昧的動作,眸光中的戾氣似要噴發而出,殺手是無情無愛的,殺手絕對不能對一個人動了心動了情,這是不被允許的,腦海間有一個惡魔正在這樣訓斥著她,她瘋狂著想要避開眼前一幕,可是昔日同一組織的同伴此刻正依偎在男人的懷裏,聽他綿軟耳語,這樣的行為比背叛組織還難以原諒。
“不知廉恥。”
炎舞揮舞著小夜刀再次劈向螢火,白色的身影仿似鬼魅躍起之後就消失在天際,螢火並未著急去觀察炎舞的位置,而是握緊了夕拾圈在她腰際的手,閉目輕言道:“別放手。”
錯過了夕拾妖嬈的笑意卻錯不過他低啞輕疏的嗓音,“隻要王妃不放手,本王就絕對不放手。”
彎彎的眉眼,閉目凝神,鼻尖傳來梨花的幽香,耳畔傳來睡蓮池子裏魚兒潛遊冒泡的聲音,然後宛如修羅的殺氣一閃一逝的在眼皮底下掠過。
“是這裏。”
嗖嗖嗖,手中的長針旋轉著拋向空中準確的找到了炎舞隱身的位置,鏘,嗖嗖嗖,長針急墜旋回直刺進梨花的樹杆,寒芒撕破夜空窒息著劈來,寶藍色的袖口一抖,數十枚銀針竄出,白影閃身左揮右砍,刀刃和銀針撞擊著擦出點點火星,螢火趁機抖出長鞭,長鞭臨空而起,卷繞上樹杆,足尖一點借著鞭子,螢火帶著夕拾飛身而起,一藍一白輕盈的像天空和白雲,螢火的身子靈活如燕,腳步臨空踏了幾步就晃著長鞭飛到了二樓,落定之後把夕拾往屋子裏一推,“喂,在這裏你若被殺了可不要賴在我身上哦。”回眸淺笑,抽過長鞭旋身而下。
解決了飛針的炎舞早就等在了樹下,啪,嫣紅的長鞭拉開二人的距離,深痕橫亙,“這次事件我會親自回去向主上說明,至於這個人……”食指的一端指著的是夕拾,闌珊夜色,誰都無法看清楚誰的表情,螢火肯定道:“你不能殺。”
“沒有我不能殺的人。”
“那你看見這條線了嗎?”
炎舞揚起下頜,傲慢地無視了一切。
“如果你跨過來,我保證,今天我們中就有一個人必須死在這裏。”
炎舞完全沒有理會螢火的警告,視線一直在搜定夕拾的位置,刀柄在手間輕轉,螢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長鞭揚起,“想殺他,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這個男人就值得你這樣為他拚命?”作為曾經的同伴,這是炎舞最初也是最後的警告。
睡蓮綻放無聲,梨花凋謝無息,無聲無息中螢火笑得張揚,“這,和你無關。”
風繾綣,廝殺的過程漫長而慘烈,渾身柔若無骨,舞著嫣紅長鞭在銀色刀光中帶起幾道藍色殘影;白衣欲斷魂,不聲不響揮出無軌跡的刀術舞出道道雪亮的寒影;零星的花瓣沾著鮮血被勁風刮到某個人的指尖,指尖輕撚,洇了指腹一片殷紅。
殘影寒影分開之際,一個飄渺的嗓音從血色中溢了出來,“你,你是什麼時候給我下的毒?”
“毒,不是我下的。”
“那是……誰……”
炎舞踉蹌的跪倒在地,依靠著太刀的力量勉強支撐著欲倒下的身體,嘴裏啐出一口黑色的血,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瞪著幾步之遠的螢火。
螢火隻是搖頭,搖著頭仰麵像二樓看去,看去的時候二樓欄杆處的白色身影已經不見了,轉目間,那一襲白影已經晃到了她的麵前,蒼白的臉湊到她麵前曖昧的低語了一句,“這就是每日讓你來用膳的原因了。”
螢火微怔,看著炎舞、再回想飛上二樓前夕拾對他的耳語,她才發現夕拾要她聽話要她每日都來偏廳用膳的原因了,因為他身上有毒,炎舞剛才近身劃傷了他的手,他的血揮散在空氣中導致炎舞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中了他的毒,經過剛才的打鬥,毒氣順著血氣飛快運行,使得她無法再堅持下去。
思緒間,夕拾已經坐到了樹下的桌邊,斟了一杯炎舞親自送來的酒,夜光酒杯在夜裏發著盈盈綠光,夕拾握著酒杯自鼻息間掠過,酒的清香緩緩吸入鼻間,“小夜刀?炎舞?”側麵,塵霧消散之後的目光穿透了夜色夾雜著凜冽的氣勢直逼炎舞。
炎舞索性盤腿打坐,小夜刀鄭重地置於雙腿間,合掌調息。
“沒用的。”
炎舞以為自己中毒不深,用內力就能快速將毒逼出,適才被夕拾一說,她才發現果真不妙了,不僅真氣在潰散,四肢還漸感麻痹。
“求饒的話,本王或許會網開一麵。”輕輕淡淡的嗓音,聽上去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威脅。
“哼,要殺便殺,囉嗦作甚。”
夕拾自斟自飲,神情悠然,“中了閻王藤之毒,真氣消散功力全失,一個廢了武功了殺手還需要本王出手嗎?”
武功對於炎舞來說,是她唯一僅剩的東西了,如果連這些都失去了,她真的毫無麵目在苟活於世了,炎舞看著夕拾,目光裏的殺氣漸烈,“解藥,給我。”
“告訴本王,萬金買本王命的雇主是誰?”
“我不知道。”
“那你就死吧。”
夕拾捏了捏鼻梁,眉宇間攏上一層倦意,蒼白的麵色因為咳嗽因為失血讓削瘦的身子在夜風吹拂下更顯單薄,夕拾起身而立,忽地身子一搖整個人就要栽倒在地,螢火急忙上前扶住他,發覺他的手還在流血,而且手掌比自己的手還要冰涼,“你怎麼樣?”
斜靠在螢火肩頭的夕拾,緊緊捏著拳心,仍然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出來。”這一聲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庭院中唰唰地跪了幾個黑衣暗衛,夕拾指了指炎舞,對暗衛命令道:“把這個女人押到死牢,嚴加看管。”
“是。”
暗衛接令之後很快的押走了炎舞。
可螢火此刻的心思全都在肩頭的那個人身上,盡管依靠著他仍想自己站立起來,螢火能感覺他的倔強和努力。
“別動,我扶你進去吧。”
可夕拾仍然堅持著,堅持著幾不可聞的微弱嗓音傳來,“本王不想沾上你的血。”
短暫的發怔,螢火忽地噗哧的笑出了聲,“喂,我的傷可不會讓我倒下,可你若不是我扶著就會倒下的。”
“胡說。”倔強如斯,夕拾堅持推開螢火,踉蹌了著步子,貓著的背在艱難的步伐中慢慢挺直,一步一步,盡管緩慢,伸出的手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扶住門外的欄杆了,他在努力接近,很努力地靠近。
看著那樣的背影,螢火怔立在那裏,心底泛起一股難以言述的滋味,可憐?可惜?又似乎是多種情緒夾雜混合在一起了。在這一刻,螢火才真正看清,縱使這逸王再驕傲再顯貴,也改變不了他身患重病的事實,甚至這樣殘喘的性命隨時可能會終結掉。
扶住欄杆的夕拾,咳嗽著回頭看向螢火,伸出滴血的手朝她招了招手。
她清晰的看見,蒼白的唇邊是泛著笑的,還有那神情,沒有任何的懼意和慌亂,如沾塵霧的眸子,目光寧靜而淡然,似乎他早已將這一切看淡了似的。
等了一會,他才緩慢開口道:“進來幫我熬藥。”
她隻顧看他的神情了,愣愣地點頭,直到進了屋子,她才了悟,第二次,他對她用了‘我’字。
因為她還記得,第一次,也是在這熬藥的屋子,他心平氣和的麵對她的脅迫,說了‘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