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金風呼嘯又三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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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廳堂上方掛著裝裱一新的牌匾,書有“龍鳳呈祥”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牌匾下方坐著一位作窄袖馬靴利落裝扮的美麗少女,那斜斜上翹的吊梢眼令她看起來機靈銳利。
“小弟,這兩位是——”
“嘿嘿,姐姐你不常在家中,肯定不知道。左邊的這個是爹新近相認的野小子,不巧生辰夾在咱倆中間,所以你依舊是二姐,而我嘛自然成了老四。至於右邊那個,就是跟著老三來蹭吃蹭住的老三家表弟!”
“豎子,怎麼說話的!”
大夫人明裏訓斥暗裏譏誚地一聲喝令,薛安柯立刻閉了嘴,滿不情願地哼哼,朝我翻了翻白眼,轉而又笑嘻嘻地朝他那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姐薛安彥擠眉弄眼。
薛安彥皺了皺眉,端起方才下人端來的玉露茶,細細地茗著,邊茗茶還邊悄悄打量我,最後將目光完全落在了蕁麻身上,眸光微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起眼下這情況,是這樣的。
初時我帶著蕁麻要去與我東霞院相對的西邊龍鳳園,想找二姐安彥,看看她那高人師傅能不能收了我那誓要變強的弟弟做徒弟。
這麼冒昧前來,晶珠也給我提了醒。道是禮可以不送,因為薛安彥自詡一介女俠,自然看不上這些俗物。不過薛家二小姐出了名的心思多變、難以揣摩,她忽然看上眼的就拿來當寶貝揣著,哪怕是路邊的一塊石頭。看不上眼的最好一輩子都別讓她瞧見,不然——
晶珠拍了拍自己的腰間,若有所指地說:“小心她腰上的劍!”
我擦了擦冷汗,一敲掌心,決定幹脆就兩手空空地去。若她要得我那弟弟做她師弟,自然說明我弟弟並非“俗物”。若不要,那說明蕁麻可能真不是塊練武的料。
思及曾經練武師傅被蕁麻氣得直跳腳,大罵“扶不起的劉阿鬥”,覺得這事著實有些玄乎。
於是我果真兩手空空地去了。
到了龍鳳園裏頭才發現,大廳裏除了薛安彥,還有她那做大夫人的娘親,另外兩邊椅子上坐著七八個偏房太太。不起眼的陰影裏還倚著一位鶴發美髯的老先生,雙眸緊閉,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最讓我眉心一跳的,便是在大廳中間蹦蹦跳跳指手畫腳說話說得好不暢快的薛安柯。
想來我挑的不是時候,薛家的人都到齊了,該是來看望難得歸家的薛安彥的。
小廝通報了我的到來,於是那一瞬間,我身上齊刷刷地聚攏了十幾道好奇的視線,隻差在我臉上燙出個窟窿來。
趕緊扯了扯發愣的蕁麻,一一作揖請安,可走過薛安柯跟前的時候,他忽的伸出腳來,企圖絆我一跤,好在蕁麻及時扶了我一把,才沒落個笑話。
我雖心中惱怒,麵上卻言笑晏晏的:“四弟這是做什麼?”
“腳滑了。”薛安柯十足不要臉地找了個完全不是理由的理由,那偏童顏而顯得單純的臉上勾出一個邪惡的笑,氣得我差點磕碎牙齒。
說起薛安柯,這並非是我與他第一次照麵,不然他也不會對我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那回,也是個如今日一般太陽正當毒辣辣的午後。
我與蕁麻從城外山丘祭拜回來,路過一處庭院時,恰巧碰上一個正當開戲的戲台子,不過那戲台子前倒沒設觀眾席,隻有一眾下人匍匐跪著。太陽明晃晃地照,那些下人們一個個都汗流浹背,卻沒人敢站起來。再抬頭看到台上有一個身材纖細的戲子甩著水袖依依呀呀,我當即腦子一轉,想到這可能是初入薛府的那日,一小廝跑大夫人處稟告時所提到的愛扮戲子唱戲的四公子薛安柯。
沒想到才剛被大夫人撞上一次,又卷土重來了,看來這薛安柯不是個腦子清明的主,還牽連了一眾無辜的下人。
若在平日,遇上這種不人道的事情,我與蕁麻定當是要湊熱鬧管一管的。不過當時情況不一樣,失去雙親又逢初入薛府,哪有心情多管閑事呢。
於是我們便從那些下人們身後悄無聲息地走了,可就在這時候,一名丫鬟就這麼忽然暈了過去,直挺挺地倒在了蕁麻跟前。蕁麻熱血心腸,抱起那姑娘便要送她找大夫,剛抬起腳步,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便插了過來——
“那邊誰敢管多管閑事?是對我不滿嗎?”
扭頭一看,那方才甩水袖甩得正起勁的薛安柯已停了唱,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瞪著這邊,一臉油彩好不生動,紅通通的儼然是關公!
他一蹬腳,提著長長的衣擺幾轉就到了我們麵前。這麼一站才發覺,這據說比我還晚出生三日的四弟,竟高出我半個腦袋,與我印象中的大哥薛安瑜幾乎肩膀齊平。
我不由得感慨,是他營養太好了,還是我娘沒將我生好?
他唬著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與蕁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忽然重重拍了自己腦袋一下。
“瞧我這記性,娘說家裏來了個男生女相的野孩子,是我三哥。我看你生得的確像個姑娘家,莫非你便是我三哥?”
說著,他的毛手便想摸到我臉上一抹究竟,被我火辣辣的一巴掌拍掉了。
“四弟請自重!”我心底冒出一陣心虛,卻還是故作鎮定地咬了咬牙,瞪住他。
薛安柯愣愣地看了看被我拍得紅紅的手背,又愣愣地抬頭看我,然後勃然大怒,關公臉扭曲成一團,猛地攥住我的領子,將我提離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