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賣糖葫蘆的大哥捂著屁股一陣滾哭狼嚎！
    蕁麻那小子居然把木頭尖一下子紮進了賣糖葫蘆的大哥屁股肉裏！
    我吃驚地愣在了原地，然後就被一把抓住了手使勁地往另一個方向拖著跑。
    “姐姐快跑！我紮了他屁股，他再也不敢說姐姐壞話啦！不過他肯定會追來，跑回家就安全了！”
    我眨巴著眼睛任由蕁麻拽著跑，那是冬日的一個中午，陽光暖融融地打在他小小的身子上，可那一刻，我卻覺得我弟弟很高大。
    沒錯，自那以後，我正式接納了這個弟弟，但終歸有些別扭，小孩子氣一上來，就不給他好臉色看。
    可八歲那年，爹娘念及我一個女孩子家平日裏玩得太瘋，要開始以大家閨秀的一套教育我。
    於是我那商賈之家出身的有錢人爹請了許多女先生來府裏給我上課，比如刺繡、插花、茶藝，比如背誦《女書》《女戒》。
    生活枯燥乏味，一直持續到如今，隻是為了能擠出些閑暇時間，我倒也把功課做得不錯，大家閨秀的模樣也扮得有聲有色，爹娘很是滿意。
    而這期間，蕁麻卻比我自由多了，雖然他也有去私塾讀書，但爹娘卻不管著他，每每我在刺繡的時候他就在院子裏放風箏。我在亭子裏表演茶藝時，他便在湖邊扮薑太公釣魚。我到院子采花，他又玩起了捉蟋蟀！
    誰敢說他不是故意的，我跟誰急。
    不過除了幹瞪眼的份，倒沒有別的出氣法了，但這小子倒是挺體諒姐姐的辛苦，比如捉了蟋蟀就塞杯子裏送來跟我玩。
    可是，誰能告訴這個淘氣的孩子，我不僅不喜歡蟋蟀，還很怕這些長相猙獰的蟲子？
    好吧，蕁麻心裏終究是念著姐姐的，於是他再怎麼惹我，隻消他一嘟嘴，再擠出點淚珠來，我就會心軟得不行，而且話說回來，這小子的模樣是越長越俊俏了，看，隔壁張大嬸家的小閨女總喜歡扒在門口偷看蕁麻呢，臉上還總是冒著詭異的紅暈。
    我這弟弟長大以後肯定是個禍國殃民的料，我當時想，興許是再世潘安呢。
    不過我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誰讓我們是同根生呢？
    “姐姐，你放心，長大了我會對你好的，像咱爹對咱娘一樣！”
    去年，蕁麻終於十歲了，在他看來他已經是有思想有遠見的大人了，在他眼中，我這姐姐也得受他照顧才算對得起這輩子的姐弟緣分。
    所以他才能信誓旦旦地說出上麵的話來。
    而我卻一盆冷水朝他潑了下去：“像咱爹對咱奶奶一樣好就行，咱爹對咱娘的，用飯館裏說書先生的話說，叫‘神仙眷侶’，神仙眷侶你懂嗎？哼……”我得意地哼哼，“那就是夫妻的情分！”
    我以為我說完這話，蕁麻該嘟嘴閃淚光了，卻奇怪的是，他露出很疑惑的神情，一本正經地問我：“姐姐和弟弟不能做夫妻嗎？”
    我當下一個栗子劈下去，義正言辭地告訴他：“知道街角那個王大爺和王大媽嗎？”
    蕁麻愣愣地點點頭，激動道：“就是生了個傻子的王家！昨天我還瞧見王大傻被私塾裏的同學欺負呢，要不是我跑去轟散了他們，指不定王大傻被他們整成孔雀還是野雞！”
    沒想到我這弟弟還挺有正義感的嘛，我心中小小得意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湊到他耳邊問：“知道王大傻為什麼是傻子不？”
    蕁麻搖頭。
    “因為王大爺和王大媽是兄妹呀，兄妹結婚便會生出傻子來！”
    蕁麻大驚，用崇拜的眼神盯著我：“姐姐是怎麼知道這等怪誕之事的？”
    我蹭蹭鼻子：“茶館裏的說書先生說的！”
    蕁麻的臉色當即黑了。
    雖然當時說起這話題的時候，我是覺著很可笑的，可事實上當我知道了我的身世，卻再也沒笑出來過，反過來再想起王大傻，竟生出一絲辛酸悲苦來，那辛酸悲苦倒也不是憐憫他，是憐憫我自己吧。
    我本以為這次之後，蕁麻再也不會說什麼對我好像爹對娘一樣的話來，可事實上他卻用行動來證實了他的想法，用他自以為十歲之後便已成人的腦袋瓜替我著想，但在我看來，他還是執拗得反倒讓人覺得幼稚，而他對我所謂的“照顧”，隻是更加粘我、依賴我罷了。
    說起蕁麻自出生以來最讓全家吃驚的一次爆發，卻是在張家來提親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