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來電話問我回不回家，我很幹脆，“不回了，我在這邊過年。”
    老媽沒說什麼，隻是告訴我，“我們往你卡裏麵打了四千元，自己注意身體。”
    我知道老媽一直覺得對我很愧疚，因為她沒有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事實上，她對大哥也很愧疚，因為大哥在她身邊也沒有享受到多少。老媽是我們縣城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忙得整天都不見影子，老爸是縣重點高中的高三重點班班主任、數學老師，更是整天在學校見不到麵。有時我都不理解，大哥是怎麼把自己照顧大的。我至少還有外婆，她很疼我，關心我的衣食住行，從來沒有被批評過，更不要說挨打的經驗。自從去年外婆去世之後，我感覺自己沒有了家，暑假要不是大哥回家的話我都不想回，何況過年？到時候老媽老爸年初二就會去爺爺家過至少一周，然後回來肯定就要上班，我回去能怎樣？還是一個人。
    既然老媽給錢，那得好好采購一下，買個電飯鍋和電磁爐，不然過年會真的很慘。
    年三十的時候學校專門給不回家的學生做一頓年夜飯，按照北方的規矩，餃子。我不喜歡吃，尤其還是羊肉餡的，不像烤羊肉，裏麵放很多大蔥，味道很大，所以就沒去。一個人在宿舍，一邊切菜一邊欣賞春晚節目。晚飯我準備的是米飯加土豆燉牛肉，估計要很晚，因為牛肉不容易燉爛，也好，聽著鍋裏“嘟嘟”的菜燉著聲音，再聞著香氣，能這樣過除夕，也是一種享受啊。
    “一千個傷心的理由……”我看手機鈴聲該換了，我現在高興著呢，嗬嗬。
    “喂，哪位？”我看是個不熟悉的座機電話。
    “在哪裏？”是陸野的聲音。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背上木木的，人有點僵，仿佛小時候做了壞事被外婆抓住、可是外婆又不批評的那種尷尬。
    也許是感受到我的尷尬，陸野的聲音變柔和了點，“我知道你沒走。在哪裏呢？好像沒在學校餐廳啊……在宿舍？”
    “嗯。”
    “你等我。”
    牛肉和土豆簡單放點紅糖和醬油、鹽炒了一下，放到鍋裏已經開始燉上了，我把蒜苗又切了幾段。實在沒什麼可做，還是看電視吧，可是春晚還沒開始，還在播新聞，枯燥的老一套……要不還是開機上會兒網？可是沒什麼想看的。
    正心煩意亂中，有敲門聲。
    走到門背後，我覺得渾身的肌肉全都拉緊了，我雙手緊握了一下，反正是要開的。我拉開門，陸野舉著一個大塑料袋在門口，“有我的飯嗎？”
    本來我準備明天早上吃炒米飯，所以多蒸了點米。“有，進來吧。”看到他我反而輕鬆了，“就是菜比較少，就做了一個，而且還得等會，剛做上。”
    “沒關係，我帶吃的來了。”他從袋裏往外拿東西，“鳳尾魚罐頭、還有現買的幾個菜，估計有點涼了，一會兒再熱一下。對了，我還拿了一瓶紅酒，正宗的法國紅酒，從我哥那裏拿的。”
    我猶豫了一下，“過年你不用回父母那裏嗎？”
    “回哪裏啊，我父母今年回我爺家了，我哥去我嫂子家了，我也是一個人。”
    是這樣啊，怪不得那天問我回不回家，是因為也是一個人啊。不過，“你為什麼不一起回？”我有點疑惑。
    他沒回答，走到鍋前麵拿開鍋蓋，“哇，挺香啊……我發現你很有做飯的天賦啊。”
    “噯？哦，那個，我外婆年紀比較大，高中我就開始學做飯了。”
    “嗯？你外婆？你跟外婆一起？”
    “是的。我三歲的時候就被送到外婆家了，父母都比較忙，帶我哥都帶不過來。”
    “那為什麼不回家，不看望外婆嗎？”
    我沉默了一下，“外婆去年不在了。”
    陸野回過頭，走到我身邊，我把頭扭到一邊，在今天這個時候提到外婆，我覺得很難過，因為她老人家去世的時候我都沒能在身邊，甚至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把我從三歲帶大的外婆……陸野輕輕攬住我，我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落在他頸窩。他下意識挺直了背，然後，緊緊擁住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反應過來，趕緊掙了掙，陸野沒有鬆開。
    “鍋。”我急了，“開很久了，要把火調小，要不然糊了。”
    “嗬嗬嗬……”，陸野笑起來，他鬆開我，攬著我的肩一起往桌子前麵走，“好，看看鍋裏，嗯，是什麼呢？好香啊，牛肉，土豆燉牛肉啊。怎麼不下餃子，今天可是年三十啊？”
    我看著他，他反應過來，“哦，你們那裏過年不吃餃子？我忘了，你們不一樣。是吃米飯嗎？”
    “嗯。”
    “總吃米飯不膩嗎？”
    “那，總吃麵食不膩嗎？”
    “啊------哈哈哈……”我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好了，我看看你帶來的菜。哇，從哪兒帶來的，還有帶魚？”
    “明天就過年啊，怎麼也得有魚有雞。嗬嗬，雞是買的麥當勞的雞腿。帶魚是上次吃早飯那家阿姨做的，我還讓炒了一個孜然羊肉，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我悄悄讓開他的胳膊，“我先去洗個手，拿幾個碗把菜分出來。”
    陸野無謂地笑笑，“好啊，我先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