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折鏡花  第四十二章 唯願當歌對酒時(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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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廣陵以指為梳,輕輕攏了攏發髻,見風歸影還是直直地怔在那裏,隻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風大將軍,你不要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好麼?你不知道死死盯著像我這麼漂亮的姑娘,這是一件很流氓的事情麼?”
    弦月投射下明亮的清輝,她白皙的皮膚更是顯出一縷妖嬈的色彩。風歸影驀地生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情愫:“原來湘君穿女裝真的很好看。”
    “哼,分明就已經神魂顛倒了,還在這裏嘴硬!”湘廣陵別開了臉,她的話語裏帶著無以名狀的甜膩。
    “我說湘君哪。”風歸影幾乎要哈哈大笑起來了,“哪有姑娘像你這麼厚麵皮,自己說自己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你這不是典型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麼?”
    “自賣自誇又如何?比起某人恬不知恥地自稱溫良恭儉讓的謙謙君子,我已經算謙遜了。”
    “是,我麵皮三丈厚,連牛皮也要甘拜下風。”風歸影也不再看湘廣陵,隻安靜地坐在江邊,看著水燈的燭火閃爍不停。昏暗的夜色中,河水倒映著微薄的火光,在僻靜處共坐的兩人自是別一番的清幽安閑。
    見他身旁擱著幾個蓮花燈盞,湘廣陵湊過去把蠟燭一根根點亮,微笑道:“要是滿河都是燈盞,這樣的境況可才算壯觀。”
    風歸影點燃一個燈盞,明黃的燈火映得他臉上光亮一片。他把水燈放在江流之上,看湯湯的江水湧著細浪,慢慢把一盞又一盞水燈衝到遠方,星星點點的紅火黃光越來越淡,漸漸地消失了蹤影。
    許久,風歸影突然道:“湘君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麼?”
    湘廣陵驀地一怔,輕輕搖了搖頭。“風君殺過很多人?”
    “這雙手,確實是髒,可惜無論怎麼洗,都已經洗不幹淨了。”風歸影攤開雙手,隻能是苦笑,“聽說水燈可以帶那些流離的亡魂渡過奈何橋。我常常想,即使我放再多的燈盞,也渡不完我親手殺過的那些亡魂了吧。”
    看得他笑容中的苦澀,湘廣陵一時無話,隻輕聲歎息道:“我幫你放吧。”
    無數的水燈飄蕩著,無數的流螢擺動著在周圍飄飛。這是這個時節裏的最後一批流螢了吧。風歸影突然停下了放燈的動作,屈膝坐在岸邊的泥地上。他的臉上一片平靜,眼中卻倒映著微弱的星火,風雲暗湧:“湘君可是知曉,你我走的路,終究不一樣。或者有一天,你會與我拔刀相見,不死不休。”
    湘廣陵看著他,沒有說一句話。
    風歸影,你錯了。我們走的路,從來就不一樣;拔刀相向,不死不休,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宿命。
    見她沉默,風歸影隻勾出一個菲薄的笑容:“有時候,我真的好想回到小時候,回到我還什麼都不是的時候。我不是太子伴讀,不是寂國的文武狀元,不是鎮北大將軍,我隻是我父親的兒子,是他最心疼最寶貝的好兒子。若能隻是這樣,又該有多好?”
    “你不想當鎮北大將軍麼?”湘廣陵深邃的眸中驀地掠過一絲莫名的寒光,然而她終於隻是輕輕笑了笑,笑容裏也是透著若有若無的無奈,“你若真不是鎮北大將軍,那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
    “是啊,我什麼都不是了,該有多好!可有一天我什麼都不是了,我連風歸影都不是了,那我到底又是誰?你說,我到底又能是誰?”
    “你個傻子。”湘廣陵把最後一盞燈放進河水裏,看著它越飄越遠,許久方轉過頭來,微笑道,“等你誰都不是了,我就把這個名字讓給你好了。”
    “湘君是要我跟你姓,當你們湘家的倒插門女婿?”風歸影一手扣住了她的雙手,以免她冷不防一巴掌扇過來,隨即騰出另一隻手挽過她纖細的腰肢,“不過如果湘君願意留在風府一輩子幫我暖床,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收留你這孤苦無依的女子的……”
    湘廣陵動彈不得,立即柳眉倒豎,恢複到平常那怒火焚燒的狀態,“飛龍湖就在麵前,你趕緊跳下去,趕緊去!”
    “姑娘你嘴壞了,你怎麼能這樣詛咒你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風歸影微微側頭,故技重施,一口就咬上那隻脆生生的耳垂,“你現在口是心非,等哪一天我真死了,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你這個流氓!”
    風歸影安慰似的摟緊懷中之人,低聲細語隻在耳畔:“湘君哪,這不是第二次……早在很久之前,在遊湖那一夜你醉倒的時候,我已經嚐過這隻肥嫩的耳垂了……”
    湘廣陵一窒,幾乎要當場暈闕在那裏。
    “我把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你了,湘君也該告訴我你的秘密了吧?”他停下了撕咬的動作,一口吻上她的前額,“湘君的本名,到底是什麼?”
    “你就會占我便宜,我不告訴你!”湘廣陵艱難地別開了頭,一臉的咬牙切齒。
    “好,湘君不告訴我,那我就從前額一直往下親去,一直親到你肯講為止……”
    “風歸影,你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厚顏無恥人麵獸心的混蛋!”
    “你隻管罵。”風歸影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狡黠的笑容,“這種話我在淩國的俘虜裏聽得夠多了,所以對我完全不起作用。你隻管罵就是了,我喜歡聽你罵人。”
    湘廣陵翻著白眼,完敗在風歸影手上。
    終於,她無助地合上眼眸,隻把頭埋在那溫暖的懷抱,剩下模糊的聲音細細傳出:“硯雪。石見硯,下雪的雪。我是女孩,不入宗廟,不隨父姓。我沒有姓。”
    其實我不是沒有姓。而是我的姓氏,作為鎮北大將軍的你,不配叫罷了。
    我姓淩。
    我的全名是,淩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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