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與君,繾綣白頭 第41章 思念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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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破曉。
蒼白的天光透進幽深的林,使在夜裏匆匆疾行的人慢下了腳步。深綠的,細密的枝葉交織在一起,遮住了半明半暗的天空。古老的藤從大樹上垂下,直垂進涼而深的湖水裏。
“怎麼樣,渴了吧?”
“沒有,你自己喝吧。”
“切,好心沒好報。”貓一樣的少年在湖邊伏下了身子,伸出了舌頭,像真正的貓一樣輕輕地舔水。湖水裏倒映出他的眸子,瞳孔由褐色的貓眼石變成了一條縫,宣告著白日的來臨。
軒轅音趕緊把頭轉向一邊,她怕自己吐出來。
其實原來不是很討厭貓,但自從那次在地底下受了刺激之後,就開始對貓過敏。自己暴走的時候完全能把眼前這個討厭的、半貓半人的怪物利落地幹掉,可是現在的自己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也是不過分的,更何況手上、腳上還被他戴上了不輕的鐐銬。
“喂,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是要把我帶去哪?”
他從湖邊回頭,眯縫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帶你去見首領啊。”
“你們的首領也是隻貓吧……”
“那是自然。”
“見了之後呢?”軒轅音一本正經地說出了讓一般人大汗淋漓的話,“是要強奸我,還是要把我殺了,再或者研究怎麼把墨梅從我身體裏拿出來?”
“咳咳…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說起話來怎麼這麼不像個女人啊?”
“是嗎,我以為女人都是這麼說話的。”
兩人都無語了好一會。
“對了,忘了跟你說,你的氣味已經被記住了,所以不要想逃跑,逃到哪裏都沒有用哦。”
“好吧。”
“你也不要指望你爹和死人眼來救你,今天晚上我們就要進地道了,一旦到了地下,誰都找不到你。”
“我也沒指望過他們。”
貓樣的少年愣了愣,噗嗤一聲笑出來:“奇怪的女人。”
“謝謝,你也沒好到哪去,變態的貓。”
“我有名字好不好?”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斜著眼睛看她,似乎開始感興趣了,“你可以叫我影子。”
“好吧,但是我可不希望被你叫名字。”
“那我就一直叫‘奇怪的女人’。”
“隨便吧。”
她答了這一句,又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來時的路。
不會有人來救自己的。
從來,從來都沒有過。沒有奢望,就不會絕望,這樣很好。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繼續走吧。”
……
袁軒喝了很多酒,多到他自己都已經忘了是第幾壇。
“伏羲皎然,還活著。”
瞳枯的聲音在腦海中再次回響,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偏偏合在一起,就變得意義不明了。
小冰塊兒……還活著?
為什麼,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痛。
胃痛,心口也痛。胡亂倒下,把身體蜷縮起來,突然感覺關節也開始痛,用力呼吸,連呼吸都痛。
每呼吸三次就六神無主。
很久沒有這樣痛過,痛得冷汗從身體的各個毛孔裏滲出,視野變得模糊,手腳冰涼。
“袁軒哥……”
直到現在才發現阿無在自己身邊,於是伸手,用力揉他的頭發。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出什麼事了?”
有點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聽到他軟軟的聲音,覺得很安心。把他扯倒在自己身邊,然後解掉衣帶。
“唔…現在不行,你都醉成這樣了……”
說的也是,真的動不了,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袁軒哥,你…你哭了?”
是嗎?自己都不知道。
每天告訴自己三遍,小冰塊兒已經死了,早晨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這麼多年,已經成為習慣。
每隔一段時間,從身體裏拿出碎片,溫習和他在一起的某段回憶,從不流眼淚。
睡前去小音房裏給她蓋被子,回到自己房間給情子上一炷香,然後把阿無摟過來。夜很短。
隻是個死人而已。
死去的人沒有留戀的價值,一點都沒有。
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一直,一直……像麻醉一樣,像催眠一樣,反複這樣說,這樣想,這樣做。
可是現在……
“伏羲皎然,還活著。”
伏羲…皎然……
活著。
糟糕…疼得太厲害了,喘不過氣……好像自己重新被生下了一次,感受到了母親劇烈的疼痛,感覺到了從黑暗的、狹窄的通道裏被狠狠拖出來的恐懼,全身的骨頭都要炸掉了,生命真實的痛楚如此痛快地襲來,行屍走肉的身體一時無法接受。
塵封了十七年的思念。
自從小冰塊兒死後,便從未思念,隻有懷想。
思念和懷想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懷想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斯人已逝,一切都已成過去,無法挽回,偶爾想起曾經的美好,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如同看破紅塵,心不曾疼痛,隻有薄薄的涼。回首看看身邊,重要的人正活生生地站著,朝自己笑,於是自己也笑,心中泛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