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從走出來，就像木頭一樣杵在了原地，不說話也不上前。
    怪了，這幾頭蒜到底幹嘛吃的？不管了，趕路要緊！
    袁軒一轉馬頭，小黑立刻會意，朝著路的空隙處撒開蹄子，眨眼功夫，就把那幾個人影扔在了後頭。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袁軒騎著小黑狂奔了兩三裏之後，前方不遠處，又是幾個半死不活的黑影，從雪地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攔住了去路。
    小黑又是一聲暴躁的嘶鳴。
    袁軒拍拍它的腦袋，補上一鞭，馬登時惱了，撒開蹄子朝著那幾個影子撞去——
    兩個被撞翻，一個被踏倒，還有一個，被袁軒向外探身加伸手，提起了後脖領。
    沒有遇到絲毫抵抗。
    烈風呼呼地刮，袁軒的眼幾乎睜不開，但最終還是看清了，那被自己提在手裏、隨著馬的疾奔左搖右擺的東西是什麼。
    屍體。
    一具年輕人的屍體，臉已僵硬，雙目緊閉，沒有什麼猙獰的神色。由於是寒冬時節，人一旦死亡，屍身就會立刻冷卻，袁軒隻憑著他全身冰涼這一點，判斷不出他是什麼時候死的。但是，還有另外一個方法。
    袁軒另一隻手也上去幫忙，“嘩啦”一下，撕掉了包裹著他身體的怪異黑布。露出的不是青白的皮膚，而是，軍士的襖。
    袁軒全身的血，幾近凝固！他再一次抬起這年輕人的臉，仔仔細細地看：沒錯，雖然自己的兵自己不能個個認得，但大致還是臉熟的…這孩子，這孩子是從大寨裏出來的！
    怎麼死的…是怎麼死的？大寨被劫了嗎？他們是出來逃命的？報信的？那剛才其他的人也應該是……
    等等，不對。
    仿佛是為了回應袁軒心中的疑問，那具被他拎在手裏，奔馳了近一裏的屍體，勾起僵硬的嘴角，朝袁軒微微一笑。
    袁軒已經猜出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了。
    屍體的眼霍然睜開——瞳仁已翻到眼皮上麵，所以睜開了也沒有看人的用途——幾乎是喝醉了一般僵硬地把什麼東西往袁軒身上一捅。
    胸膛被插透的觸感告訴袁軒，這東西大概不是刀，果然抽出來一看，是一根斷箭。袁軒顧不上呲牙咧嘴，直接扯開屍體的襖，發現在他的胸膛之上，有一個幽深的箭洞。
    這孩子是被射死的，臨死之前拔下了胸前的箭，就這麼用手攥著…隻可惜，不知怎麼稀裏糊塗地成了會動的僵屍。袁軒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唇，把屍體一扔，聽到風的嚎啕裏一聲沉重的悶響。
    “小黑，給我玩命地跑！還有二十裏，我們要快——！”
    ……
    一片死寂。
    袁軒注意到，風的聲音，停止了。
    自己不可能記錯位置，這裏，就是當初離開之時紮寨的地方。可是現在，連一根木頭，一點鐵屑都沒有了。雪不知什麼時候也停了，黑沉沉的大地，被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白，裹屍布一樣的白。
    袁軒從小黑身上跳下來，邊走邊用腳踢開浮雪，可是，依舊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痕跡。
    早就走了嗎，自己的那幫家夥…可要是走了，為什麼會有年輕的小鬼死在二十裏外？！如果襲寨的時間是上半夜，也就能解釋他們死後被某種秘術牽引著，一路向北夜行，但要是真有這樣的事，怎麼一點戰鬥的痕跡都沒留下呢？
    有一種可能性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了，隻是袁軒不願意去看，不願意去想。
    ……是暗。
    很明顯是被暗吞噬殆盡後的地麵，過於幹淨和平坦。周圍沒有風，沒有雪，完全的寂靜與黑暗。而能把暗招來的東西則是…大規模的流血。
    袁軒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裂開了。
    應該還有幸存者，一定有！
    “小黑——！”
    小黑正暴躁地原地踏著步，身上和嘴裏一起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沒有一點疲憊的意思，聽到袁軒叫它，不僅沒過去，反而立起前蹄，長嘶了一聲。
    袁軒隻得自己走過去：“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找啊！這不是找不著嗎？誒，對了…該死，我居然忘了！”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項最基本的能力，而這種無用的能力，很適合找人。
    黑夜裏，漸漸彌漫起大霧。
    如果風還是那樣大，霧就不容易起。暗使得風止雪住，倒是幫助了袁軒。
    這麼多年過去，袁軒已經習慣了在沒有墨梅的情況下，使用霧相，又是因為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自己胡亂摸索，硬是掌握了用霧來封鎖和查探的技巧。
    大霧之內，皆在掌握之中。
    “找到了…天，居然跑出去這麼遠！”袁軒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慌張，嘴一下下地抽動，“不過人不少，剩下的人還不少！太好了，沒事了…媳婦和孩子應該也沒事，太好了……小黑！走了！”
    馬蹄在無風的雪地上，濺起一陣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