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沒一天到晚陪著我，怎麼知道我平常是怎麼穿的。”燧人敏歎了口氣，“這是為了讓你念舊情，故意穿的舊衣服。”
    “切，咱倆誰跟誰啊，你就是光著來，我還能不記得嗎？”
    “那可未見得。我看，你快要把和皎然相關的所有事，都忘幹淨了。”
    這一次，沒有什麼尷尬的沉默，袁軒若無其事地看著他笑：“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個死人而已，總提他幹嘛？”
    “用意當然是有的。”燧人敏站起來，目光微微閃動，“我給你看樣東西。”說罷掀簾而出。
    “唔，袁軒哥，這個人好奇怪。”阿無抬頭看袁軒，沒有瞳仁的眼睛裏有恐懼。
    “沒事，不用怕他，這人確實有點邪門，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是覺得邪門，唉。這不是有我呢嘛，你慌什麼。”
    “不是…剛才他看我的時候，好像要把我怎麼樣似的。”
    “不會不會，我不讓，好吧？”
    “嗯。”
    正說話間，燧人敏又進來了，袁軒剛要問他“東西呢”，嘴就張不開了。
    因為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簾子沒有完全放下，風一直往帳篷裏灌，吹得爐火搖曳不止，動蕩的光，把整個帳篷都弄得搖晃起來了，讓人感覺不那麼真實。
    袁軒站了起來。
    他想近距離看看那個少年，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青白相間的燧人氏常服，柔順的發被束起，帶著書巾，而那張臉……
    其實袁軒已經記不得燧人靜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了，隻有一個大致的印象，是個清秀，甜美，女孩般柔弱的漂亮少年…可是，他的神情卻深深地印在腦海裏，那稍微帶點羞怯的調皮，常年的病弱帶來的憂傷神氣，還有依靠著自己心愛之人的時候，整個生命都被點亮的歡喜，那麼動人……
    “你是…燧人靜？”
    “嗯…黑哥哥，好久不見。”
    袁軒呆呆地看著他，感覺到自己血管裏的血，都要停止流淌了。
    怎麼會…死人怎麼會……
    燧人敏看出了他情緒的激蕩，很適時地將那少年向後拽了拽，不讓袁軒再接近：“這不是真正的靜兒，但也基本上算是。”
    “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先坐下？”
    袁軒隻好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眼睛卻還一直盯在那極像燧人靜的少年身上。
    “靜兒，你也坐下。”燧人敏很謹慎地讓他坐在離袁軒遠些的地方，“這是一種太老套的法術了，隻不過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使用的條件。你可聽說過，‘招魂’？”
    “我上哪聽說去。不過，大致意思能明白。”袁軒像做夢似的，反應比剛才慢了不少，“可當年，我也是親眼看著他下葬的啊…就算魂能回來，這身體？”
    “你再仔細看看，他還是不是當年那個人。”
    “……？！”
    秀美的少年微微低下了頭，畢竟被人這樣注視，換成誰都會很不自在。袁軒剛想叫他看著自己，燧人敏卻已經伸出手去，抬起了他的下巴：“這是泰逢氏的小家人，我特意朝若水要來的，長得有七分相似。不過最重要的是，他身體裏，現在有靜兒一半的靈魂。”
    阿無在袁軒懷裏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你們這是搞什麼鬼？”袁軒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對什麼不滿，但就是開始抑製不住地暴躁。
    “這樣不好麼，”燧人敏毫不溫柔地放了手，“你不覺得，他的神情氣質和靜兒幾乎一模一樣？”
    “可你剛才不是說，隻是一半的魂嗎？那另一半呢，丟了，扔了？完整的燧人靜會讓你這樣擺布嗎？還有，”袁軒指著眼前的少年，“本來好好的一個孩子，幹嘛要把死人的靈魂塞進去一半？他難不難受？”
    燧人敏笑了：“這隻是暫時的。”說罷，突然將少年背後的某樣東西，用力扯了下來。
    那少年的眼神，瞬間失去了光彩，有一刻，袁軒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死了——可是很快，那雙小手就開始揉眼睛，又撫著胸口輕輕地咳，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神情已經完全改變了。
    阿無比袁軒還要吃驚，先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像了，這回真的不像了。眼前的少年，沒有燧人靜那樣的靈氣，但是要活潑，健康，剛恢複了自我，就拿起放在他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飛快地放下，左晃右晃，一轉頭看到燧人敏正笑著看自己，也回之一個調皮的微笑。
    燧人敏看著那孩子的眼神變得溫柔了許多：“辛苦你了。難受麼，現在？”
    那少年很快搖了搖頭：“沒什麼感覺了。”
    “現在你看到了，”燧人敏轉向袁軒，“偶然為之的話，對宿體沒有什麼傷害。而且，剛才與其說是召回了靜兒的真魂，不如說是附著在他靈魂上的記憶，真正的靜兒，早就進了輪回，轉世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