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壤之別。
    就算袁軒打小沒念過書，大字不識幾個，這麼一個文縐縐的詞還是從腦袋裏蹦了出來，也不知是被滿室的濃香熏的，還是麵前酒杯裏的東西搗的鬼。腦袋還是暈乎乎的，耳邊充斥著熟悉的笑罵和戲侃，隻不過場景的反差也太大了些，大得讓人找不著北。
    這裏離自己原先的哨崗，足足有一個月的路程。
    一開始袁軒以為，隻要是哨崗，情況就會差不多，不就是氣候暖和些，條件寬裕些麼？小兵該挑水拾柴還得挑水拾柴，小戍長該硬著頭皮一個人對付“暗”還得這麼幹…可是現在，有人用活生生的現實給自己上了很好的一課。
    這裏不是用來戍邊的，是用來享受的。
    再差的地方，隻要具備了兩件東西，都能立刻變成神仙居，那就是酒和女人。而袁軒現在麵前擺著的不是一杯粗糙的烈酒，而是要多少有多少的美酒，這屋子裏也不止有一個女人，而是除了袁軒以外，每個人都給配了至少一個女人！低到胸口的衣服上異域的熏香，白皙的手腕上瑪瑙的光澤…個個都是烏溜溜的長發，垂到男人身上是舒服的瘙癢。
    那個和自己一起來的人自然也不例外。他就坐在袁軒的身邊，啊不對，是身邊的身邊，因為他懷裏抱了兩個美人兒，一左一右，袁軒自然沒有靠上去的機會。
    “那什麼…我有點頭暈，出去透透氣。”袁軒一開始想說解手的，怎奈其中一個美人兒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看，這話就沒出口。
    那人笑笑，點了點頭。
    袁軒趕忙站起來，逃也似的衝到門口、掀開簾子，從這看似軍用帳篷的溫柔鄉裏逃了出來。
    外麵的沙地立刻把白亮的陽光反射進袁軒的眼睛裏，弄得他揉了半天才勉強能睜開眼。
    這裏其實是介於中原沃土和極寒之地中間的一塊戈壁，但巧就巧在，戈壁的南側外圍不是沙漠，而是一片綠洲。綠洲裏自然是有水的，除了水還有樹，除了樹還有牲口，除了牲口還有人。大片的帳篷就位於綠洲的西北部分，掀開簾子就能看見一片被太陽曬得冒油的綠，還有沙漠裏特有的白色土質，粗糙，鬆軟，介於沙和土之間。
    袁軒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像那些牲口一樣，在附近找了個陰涼的樹蔭，靠著樹根坐下了。
    自己剛到了一個上午，就完全被弄暈了，也不知繼續在這裏呆下去會有什麼後果。這絕不是什麼哨崗，而是一個相當大的營地，要是能回到原來的那個時代去，袁軒準得以為是某個軍閥的第幾兵團了。還有…那人是個什麼身份？很明顯不是這裏的人，但為什麼，那些看起來說的算的人都對他那麼恭敬？
    全部都是未知。
    袁軒已經習慣於被蒙在鼓裏敲來敲去的感覺了，現在就是那人突然從帳篷裏走出來，說“我戴的是人皮麵具，我其實是你師傅”袁軒都不會覺得驚訝。
    那人還真的走出來了。
    樹蔭不大，腿伸直了腳就會被太陽曬著，不過好在也不小，兩個人抱著膝蓋並排坐下還是做得到的。剛剛左擁右抱的人就這麼在袁軒旁邊坐下了，以至於袁軒都有點害怕，怕他緩不過神來把自己抱住。
    “這是哪兒？”袁軒趁著他沒開口搶先問了。
    “過幾天，這裏有一場硬仗要打。”
    “……！你們這…不是不打仗嗎？和誰打？”
    那人笑笑：“你認為呢？”
    袁軒登時語塞。
    “暗會從北麵，一直壓到這裏來，”那人在笑，“你信麼？”
    袁軒的嘴足可以塞下兩個雞蛋。
    “陸陸續續地，會有很多人聚集到這裏。”
    “等等！”袁軒抓住他的手腕，“怎麼可能一直壓到這裏！從這裏向北有那麼大一片地方！！難道……”
    啊——！
    該死…我又看了他的眼睛……
    不過這一次，袁軒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
    殺意。冰涼的，危險的殺意。
    那夜色般把人吞噬的感覺，是瞳孔放大時帶給人的一種錯覺！或許是那雙眼睛本身非常迷人，又或者是他這樣看著你的時候，始終在微笑，所以之前根本就沒有往這兒想！
    “是啊，”那人自己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主動移開了目光，袁軒能看到的，隻是他微笑時嘴角高起的弧度，“全部吞沒。”
    “那人呢…那麼多人呢？！”
    “你覺得呢？”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他們可以趁現在往南跑啊！！”
    “來不及的。而且，會造成混亂。”
    過幾天……全部吞沒…隻因為會造成混亂……袁軒的眼前陣陣發黑，南瓜的笑臉和哨崗裏那些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掠過，變得模糊不清。
    “……我們現在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