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隻是不討厭嗎？”袁軒也低低地笑了出來，雖然嘴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味道。
    皎然的意識似乎不是那麼清明，與其說是在回答袁軒的問題，不如說是跟隨著本能做出回應——
    再一次點頭。
    嘿嘿，這樣啊……
    我怎麼回事啊…居然會覺得心裏堵得慌，啊，不止是堵吧，悶痛的厲害，都有些疼了…可是，這不是早就知道的答案嗎？當初，不是已經說過了，再不要見麵嗎？……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海中飛速旋轉，然後混成了一鍋漿糊…某些原來想都不願意想的假設，此時和早就發生的細微事件發生了聯係…袁軒隻覺得這聲音都不像自己的：“嘿嘿，我說…你是不是，為了伺候某些必須伺候的人，才找我練習的？”
    皎然的身子在袁軒的懷裏顫抖了一下，然而，卻沒有做出否定的表示。
    袁軒隻覺得那一刻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腦袋裏炸開了。
    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從一開始到現在，事實都是明擺在自己眼前的，隻不過，是自己固執地不願、不敢去碰觸而已。
    自己隻不過是一個過路的小流氓的角色，隻不過是在皎然最痛苦的時候，恰巧出現的一個對他有著非分之想，又不被他十分討厭的家夥…啊，是了，將心比心，又怎麼會不明白，自己剛剛遇到竹葉青的時候，對這種事情是何等的排斥和厭惡，而且還是在自己對竹葉青有好感的前提下……那麼，被未知的壓力束縛著，折磨著的皎然，不得不屈膝於自己厭惡的人…這時候，為了不至於出手殺人，甘心把自己獻給一個路人甲，至少讓自己先習慣這種事麼……
    該死的！我為什麼要想得這麼通透？幹嘛要明白得這麼徹底…這樣下去不就好了嗎？一直，一直這樣糾纏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愛自己愛到無法自拔，那個時候就帶他離開這裏…然而即便是這樣想著的時候，內心深處，也有一個尖細的、可惡的聲音在竊笑：“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的…皎然和突然被甩到這個世界的自己不一樣，他到底和什麼人有著什麼樣不可斬斷的因緣，以至於寧願失去尊嚴、身體，甚至自我，也要痛苦地堅持到底？不是在活著，而是在忍著不死！那種落寞和痛苦，現在終於，終於能體會到萬分之一了……怎麼樣才能讓這樣的一個人，拋下一切，和隻有些孽緣的自己私奔呢？！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軒…”似乎看出了袁軒的臉色變得可怕，皎然怯怯地，捕捉著他的眼神，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不安得快要哭出來，“對不起……”
    嗬，又是對不起啊。
    仿佛是讓他安心似的，袁軒伏下了身體，把他緊緊摟住：“沒什麼的。你乖乖地伺候我就好了，別的不用想。”
    其實，在胡思亂想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吧……
    “喂，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袁軒的思緒擰成了一團麻，語氣也變得古怪而遲緩，“你有一段時間見不到我，會不會想我？”
    皎然隻是癡癡地看著他，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嘿嘿，如果說不出來的話，我們就試試？”袁軒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動作顯然比之前僵硬了很多，“不過，隻是一段時間而已啊，長了的話，我會先發瘋的。說好了啊，十天？就十天吧…這祭祀不是要持續一個月嗎，十天以後的晚上，在這見麵啊。你要練習著想我，知不知道？”
    皎然溫馴地點了點頭。
    “乖。”
    夏日的夜晚，其實也是會冷的，即便緊緊相擁，卻還是有，彼此的身體融化不了的寒冷。
    ……
    說什麼讓對方練習著想自己…到頭來，還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單相思。
    袁軒像隻猴子一樣蜷在某個角落裏，身邊，是川流不息的人。
    這是第二次下到天成之穀裏來了，在袁軒意料之內，之前所有的損壞都被完整地修複了。各個氏族的家人們都在寬闊的棧道上奔忙著，手裏抱著各樣東西，不時地就會踩到別人的腳或者撞上別人的腦袋，除了袁軒以外。
    袁軒也在棧道上呆著，隻不過，是在靠近欄杆處盤腿坐著，一邊曬太陽，一邊笑看著別人滿頭大汗來來往往的情景。
    懶是一種習慣，偷懶卻是一門藝術，要想偷得神不知鬼不覺還不被一起幹活的人討厭著實不易，但袁軒就偏偏做到了——他的麵前擺了幾個大大小小的水袋，還有些手巾、幹糧之類——這是他事先從燧人氏的帳篷裏帶出來的，為的就是在這種時候放在地上，看到有累得不行的人就叫住了，主動遞上水去，做慰問狀，於是大家都以為他是上邊特意派下來的慰問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