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軒的心在翻騰：“那，你告訴我，是誰在欺負你？誰在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你指的是什麼……”皎然這一次明顯在躲閃。
    “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一些我不喜歡，不認識的人。”
    “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不可以的……”
    “所以我問為什麼不可以！”
    袁軒清楚地看到，皎然的眼神漸漸變了，那失神的，帶著灼熱溫度的目光，開始變冷，變薄，變得自己不認識了：“為了保護一些不值得保護的人。”
    皎然，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你痛苦的根源，到底是什麼？
    真像一個謎。
    不是你的表現，而是，你的存在本身。
    可是，為什麼這樣的你，越發令我著魔…想保護你，想得到你，想不惜一切代價占有你，不是現在這種偷偷摸摸的占有，是完全的，沒有任何質疑的擁有。
    “你到底為什麼把自己都給我了？”
    此時此刻，最初的、無關緊要的問題反而變成了最大的疑惑。袁軒本來以為，這根本就不算是個問題了，可是現在看來，它遠遠沒有得到解決。
    皎然的心，像那個天成的空穀一般，似乎一下就能看到底，可是走近了卻發現，到底有多麼深，誰也不能估計。
    “我喜歡你……”
    料到了是這樣的答案，料到了會是這種表情，癡癡的，似乎還有些惶恐與不安…卑下的姿態，溫柔的氣息，仿佛寵奴對主人表現出的那種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忠誠！可是袁軒現在卻說不出來的惱火！
    “你讓我怎麼相信？！如果從天上掉下來一個人，長得像一塊黑炭一樣，既不好看又沒本事，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耍流氓，什麼好處也沒給你，細想起來添的全是麻煩…衝你沒來由的大喊大叫，總是欺負你，然後你就以身相許？理由還是你喜歡他？”
    一口氣把這些說出來之後，竟覺得自己都快要脫力了。
    其實不想說的…因為說出來之後，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為什麼偏要追根究底呢…管他是為什麼，利用我也好，玩弄我也好，我有什麼權力，有什麼資格這樣質問他…從一開始倒現在，自己什麼也沒有為他做，隻是在另一個意義上踐踏他侮辱他罷了……
    本以為皎然的眼神會黯淡下去，而後沉默，又或者會離開，可是……
    袁軒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番話會是這樣一種效果。
    皎然笑了。
    而且笑得很舒心。
    光滑的、溫柔的手臂輕輕地蔓上自己的脖子，而後那溫軟的氣息也靠了上來：“嗯，就是這樣。”
    哈？就是哪樣？！
    皎然偏不說了，好像剛剛那個答案就是完整解答了。
    袁軒把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攥住，覺得一股冰涼的氣息漸漸順著他的腕端傳到了自己手上。
    這家夥…即使是在癡癡傻笑的時候，神情裏還是有說不出的落寞，還有這種涼，真的是因為體質陰寒而已麼……
    “我殺了人，”皎然輕輕地說，“很久以前。”
    “……！”
    “真的不想，可是…怎麼也控製不了自己，在被強迫著，做一些事情的時候。”
    “喂，這有什麼好慚愧的！換了我會宰得更利落！”袁軒嘴上這樣說著，心卻已然開始不安起來。無論怎麼說，畢竟是殺人…而且，真的很不願意想象，皎然的手沾上了鮮血以後，那種恐懼而且痛苦的神情……
    身下的人淡淡地笑了：“隻是不想再這樣了，而已。”
    袁軒正遲疑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的時候，皎然已經接了下去：“被強行碰觸的時候…很不適應，怎麼都無法適應，直到遇見你。”
    什…什麼？
    “很奇怪呢…我又在說很奇怪的話了，好像在夢裏自言自語。”皎然癡癡地看著他，眼神裏是無限的眷戀和溫柔，“我應該，應該是知道的…嗯，你和他們，有著相同的想法…可是好奇怪，”冰涼的手，輕輕地引導著袁軒的手，沿著那輪廓柔美的鎖骨一路向下，結果這個動作把他自己的聲音都弄得顫抖了，“…就像這樣，一點都不討厭。”
    袁軒的身體猛然一震。
    不是錯覺，那時果然不是錯覺…夜風裏，鬆林下，自己沒得到任何許可，就冒冒失失地抱住了皎然，鬆手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幽怨的、落寞的眼神。自己已然看得呆了，他卻又把頭低下去，任憑風從領口悄然探入，品味著他身上沾染的，淡淡的梅香…而後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隻願意被我碰？”袁軒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一種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皎然臉上的紅暈一直都沒能褪下去，此時那紅有了更加濃鬱的趨勢，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