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見鬼了，絕對是見鬼了！這剪子是怎麼了，又要發飆不成…剛才那一下震得可真是疼啊！
    袁軒氣急敗壞地把剪子從懷裏掏出來，剛要發作，卻聽得身邊的人低喝了一聲：“你也小心些！”
    啊？小心什……
    “嗚…三哥，我心口好難受！”“不要緊，馬上就會好的。”“抱著我……”“已經抱著了，聽話，別看。”
    燧人遷和燧人靜的聲音，明明就在身邊，卻顯得模糊不清。冷汗，不僅從背上，而且從全身往外滲，腦袋裏有什麼一跳一跳的發疼…而最重要的，是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事物。
    沒有任何預兆，那個龐然大物在半空中的出現，沒有任何預兆！
    這到底…是什麼啊……
    蛇？黑色的大蛇？！不對，它有鱗爪…可也不是龍，和小時候看過的年畫上一點都不一樣，不僅沒有一點神聖吉祥的感覺，反而有著說不出的恐怖和壓抑感：像一根從極深的淵裏長出的藤，粗大的軀體在不斷向上延伸中扭曲、變形…頭呢？頭在哪裏？根本就看不到啊…似乎已經完全插進了最高處的雲裏，能看到的僅僅是鱗片，附著在那身體之上的，巨大而緊密的鱗片！
    “出來了嗎？是出來了嗎？！”“不知道！你別抓著我，很疼啊！”“在哪？你們都看見了嗎？”
    你們這群笨蛋都在說什麼呢？！這麼大的東西不就在眼前了嗎？！
    袁軒隻覺得冷汗已經快把自己整個人沁透了，攥著剪子的手在不停地哆嗦，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一般。
    “你看見了，是麼？”
    袁軒茫然回頭，看到燧人遷關切而意味深長的眼神，於是點了點頭。
    “現在還沒有完全顯現，隻能看到輪廓。”燧人遷安慰似的放緩了語速，“過一會兒，連鱗片都可以看得清楚。不過沒必要害怕，它被天網束縛著。”
    哈？你這什麼眼神啊，我現在可就能看見鱗…啊，等等！
    袁軒的眼睛，睜大了。
    那些東西…那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它身體的東西，好像在哪見過……
    天地忽然為之一震！一聲巨大的、充滿憤怒的狂吼，幾乎將整個深穀掀翻——袁軒從來沒感受過這麼大的風！幾乎要把整個人，不對，是自己所處的整個樓都拔掉一般！身邊的人開始大聲尖叫，有的人似乎已經被風帶了起來，發出了驚恐的哀嚎……
    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袁軒依舊清楚地看到，對麵乃至四周樓上的燈火，隻在風起的一刻有些淩亂，繼而立刻平靜下來，像有一隻巨手，穩穩地護住了樓和樓上的人…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身邊的噪雜也消失了，明明耳邊還有野獸咆哮般的風聲，可是心變得很靜，身體也穩了下來，再回頭看看其他人，也都已經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坐好，有些還在為剛才的表現而羞愧不已。
    “這是怎麼回事？”袁軒忍不住問。
    燧人遷一邊輕輕地撫著懷中人的小腦袋，一邊笑答：“各樓的頂層，都有族中的最強力量守護著，所以絕不會有問題。”
    最強力量啊…那些假惺惺的族長之類的嗎？切。
    又是一聲怒吼！
    袁軒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可是同時，也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有人在對自己說話。
    為了表現鎮定或者挽回麵子，身邊的人開始故作輕鬆地大聲談笑，原本停下了很久的杯盞之聲又響了起來…可是，在這一切庸俗而嘈雜的聲音之中，自己分明清楚地聽見，聽見一個遙遠的，仿佛從地獄中傳出的聲音，憤怒而悲哀地，述說著什麼……
    眼前不斷晃動著那巨大的、近乎怪物般的醜陋身形，還有黑暗和潮濕中特有的腥味，夾雜著一點血的味道…啊，這家夥，受了不輕的傷啊。
    可是，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能怎麼樣啊？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袁軒在心裏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歎了口氣。
    不想死。
    咦……
    我不想死。
    不是聲音，這次並不是聲音！耳邊隻有風聲，還有龍的悲吼聲，人的笑罵聲…那在內心深處回響的，不是一個完整的句子，而是……
    一種心意。
    不想死，它不想死的心意！
    袁軒的心，開始莫名地疼，同時，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手裏的剪子長大了一寸。
    恨，因為不公。
    它說它恨呢…喂，我這隻是自說自話好不好，我這是想象力太豐富了吧？一定是這麼回事……
    像牲畜一樣死，不甘心。
    它又說它不甘心了…啊啊啊！受夠了！
    袁軒霍然站起，一隻手抓住欄杆，另一隻手舉起了已經變得近於兩尺長的剪子：“你能不能一次說完？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