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竟有光殺人的！
    這頭一片血腥，另一頭也近乎瘋狂！
    齊羽，毒姑姑，兩人聯合其它黑衣男子全部圍身著虎皮的男子，一時間飛刀暗劍，毒霧重重，戰異常之激烈，狂風湧動，飛沙走石，地麵被炸裂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粗縫，稍不小心便掉入其中！可能是看得過於投入我竟忘了躲避朝手臂飛來的暗器。
    “嗬，原來你喜歡殺戮。”紫衣女子含指笑道，一派慵懶嫵媚的模樣，惹人憐愛。
    我將老衲用力往懷中抱了抱，聲線沙啞：“我隻是好奇你們歸隱門的人為何都不用武器？”
    “要是打著打著突然掉到地上，豈不丟人？”
    “……”
    紫衣女子見我麵無表情，先是挑眉，爾後笑得花枝亂顫。視線轉到正打鬥的場麵，大佛寺的師兄們在眼前被黑衣男子一個一個接連砍倒在地。雙肩開始抽搐，我哭得無聲無息。
    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無能為力。
    “師兄！！！”無緣瘋了般衝上前抱住緩緩倒下的師兄們，聲嘶力竭。瘦弱的身影在我眼中漸漸朦朧。
    夜是無盡黑，燭搖曳如妖。
    我的眸穿過廝殺的人看到那緩緩經過的男子，身形修長，白衣飄渺。臉匿在陰影中無法看清。
    明明走在燭火下，卻像幽靈般無聲飄過，安靜中又透著幾分駭人的冷。
    勒九玄……
    我多想喊他的名字，多想朝他的方向狂奔去，多想緊緊抱住他，最後卻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這麼多人，還有歸隱門和聚賢莊的護法，但卻沒有任何一人發現他的存在。
    是他的武功高深莫測，還是……
    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我伸手死死捂住唇啜泣，勒九玄在我眼前慢慢離開，走向大門處。
    “無緣師弟！！！”一聲悲喊驚醒我，回頭時無緣己倒在血泊中，雙手一僵，老衲的屍體離開我懷抱滾落在地。
    火光烈烈，濃煙滾滾，那些人開始放火。
    “……”噙在眼中不敢輕易掉落，我猛得回頭朝勒九玄離開的方向望去，正對上那黑若曜石的眸，他站在大門處側頭淡淡瞥向我，眸中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就像那夜看我一樣的眼神。
    陌生得令我無法呼吸。
    短短幾秒便回頭，轉身，離開。
    消失的雲淡風輕。
    熊熊大火迅速將我包圍，那炙熱的溫度讓我恍惚以為回到曾經他的懷抱。
    我孤獨的坐在千百具屍體中，靜待死亡。
    勒九玄，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
    你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整整三天三夜，大佛寺被熊熊烈火焚燒著，於第四日子時終於化為灰燼。
    愛或恨，從此了無痕跡。
    七月初七，陰，有風，地宮降下，定人間善惡。
    整個山穀彌漫著焦味和屍臭。
    “老衲，我會聽你的話好好活著，你和無緣好好呆在這裏，別吵架也別打架！特別是老衲！千萬不準欺負無緣！也不許拿藤條抽他！不然！哼！小心我不帶鴿子肉給你吃！你現在一定很氣吧？來呀來呀，來抽我呀？哈哈，抽不到了吧？！”我在老衲墳前自說自笑，山風獵獵，吹幹眼中的濕潤，開始澀疼。
    命運就是如此多變，四天前，林無瀾在那場火中救了我。
    可是，我卻沒能將無緣的屍體救出。
    想起無緣，心一陣一陣的抽疼，似針紮，如刀割。
    林無瀾站在我身後久久無聲，未了，才為我披上他的藍色外衣，飛舞的發絲遮住墨色雙瞳，輕狂不羈中透著滿滿的關心。
    “白嬰……”他喊，聲音輕得有些小心翼翼。
    “別喊我，別跟我，別救我，別找我，別攔我……”我背對他朝山下走去靜靜道，腳步有些不穩，和我的心一樣，動亂不安。
    身後靜無聲息，惟能聽到兩旁樹葉在風的呼嘯下沙沙作響，眼眶開始泛熱。
    林無瀾，謝謝你。
    在這個世上，肯聽我的話，尊重我的，也隻有，他了吧。
    街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我毫無方向的朝前走著，不知去向何處。
    “看！她就是那個褻瀆勒神的女人！”
    “呸！還喜歡勒神！她以為她是誰？！”
    路人指著我紛紛議論，麵露鄙夷之色，心一寸寸陷入寒水般涼徹，腳步開始沉重，勒神……眼前浮現那驚豔決絕的臉龐，勒九玄，你，到底是誰……
    “這個賤人褻瀆勒神！我們打！”一尖銳女聲響起，下刻，一枚雞蛋不偏不倚的打中我的頭部，濕粘的蛋清順著頭部緩緩滑下，一股腐臭之味撲鼻而來，我麵無表情的轉頭朝旁望去，那兒站著幾位麵色不悅的少女，正惡狠狠的瞪我，手中拿著爛菜，臭雞蛋，周圍人交頭接耳，不時譏笑，蠢蠢欲動。
    “看什麼看？！你以為你是誰？！配喜歡勒神？！”一少女見我一直看著她，氣得漲紅了臉。
    “勒神是誰。”我開口，聲音小得幾連自己都聽不到。
    “哼！你連勒神都不知道還配喜歡他？！”少女愣了下怒斥道，隨即露出愛慕之色癡癡道：“傳聞中那個身騎白龍，手持弓弩，將千年靈獸“朱雀”射殺，並救萬名百姓於洪水中的人是誰？”
    “勒九玄！”身邊人異口同聲答道。
    發臭的蛋清引來數隻蒼蠅在我臉上不斷飛來飛去，我像死人般安靜的凝聽著。
    “那又是誰翻躍冰川，曆經十年，將素有“善仙”之稱的雪山龍王心髒挖出，卻隻為救一個默默無聞的魔教妖女？”
    “勒九玄！！”
    “……那，那個傳聞身著一襲華貴紫衣，氣韻風華，令江湖中人敬仰愛慕的邪媚男子又是誰？”
    “當然還是勒九玄！！！”
    眾人眼露崇敬，言語中透著無盡回味。
    我開始笑，笑得眼中事物都在搖晃。
    身騎白龍，手持弓弩……
    翻躍冰川，曆經十年……
    華貴紫衣，氣韻風華……
    原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是“誰”的人。
    “一想到你出言侮辱我們心中的勒神就有氣！姐妹們！給我狠狠打！打死她！”安靜的街道上罵聲四聲，無數臭雞蛋，石子，破鞋朝我身上扔來，風過之時臭氣熏天。眾人紛紛捂住鼻子繼續，我默默向前，忍受著時重時輕的疼痛，整個身上沾滿汙物，卻仍不理。
    “媽的！給我上前打！”
    不知是誰帶頭嗬出，原本圍在一旁的人猶豫了下紛紛湧上前，拳腳相加，我被打倒在地痛得將身體卷縮起，無數拳頭腳步如雨點般狠狠砸在身上，密得不見一絲光，衣服亦被撕扯破，各種不堪入耳的謾罵聲傳入耳中。
    我靜靜的閉眼躺在地上任他們出氣打罵，不反抗，不啃聲，不逃避。
    隻是重新回到沒去大佛寺前的日子罷了，早己習慣。
    我知道他們想看我哭。
    我的淚，雖然廉價，卻隻為該流的人而流。
    別人，休想！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終於漸漸散去，站在角落看戲的幾個老婦女上前朝我身上吐了幾口口水又快速跑開。
    睜開眼的那刻發現眼前事物模糊不清，手一摸，紅的白的各種液體全部粘在上麵，腥臭無比，動了動，全身各處疼痛如電般襲開，右手己骨折，大腿腫到僵硬，我咬緊牙關扶著一角的石頭慢慢撐起，冷汗濕透衣衫，不斷喘氣。
    “娘，那個哥哥沒死呢！”一個女童指著我朝身邊婦女稚聲道，大眼滿是好奇，身邊婦女立刻捂住她的唇匆匆離開，其它人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轉而變為唾棄。
    我單手撐著僵硬的左腿，慢慢跛著走，唇上含著一抹桀驁的冷笑，那些人麵情各異看著我，或凝眉，或捂眼，或憤恨，最後和模糊的景色融在一起，朦朧不清。
    青樓。
    林無瀾長身玉立在那兒，藍衣飄然，風流俊雅，黑玉般的眼瞳正凝視著我，情緒不明。
    “我餓了……”我朝他笑，就像第一次見麵那般無賴的笑。
    林無瀾眸中似有什麼閃爍了下，緩緩朝我伸出手，笑得痞氣：“嘖嘖，你也有今天呀！”
    誰都不提那段傷心往事。
    一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