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恨江南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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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雙飛病體已愈,見想從梅若華這裏知道冷月的蹤跡已不可能,便又起了往新京與冷澈彙合之意,隻是顧忌玉重霄父子同時遠離故國,國中暫由其兄六王爺攝政,怕時日久了生出變故,便私下與玉重霄商議不如他們父子先回去一個。
以玉重修的賢能仁德,玉重霄倒並不擔憂,隻是如今看來尋找冷月怕非一時之功,萬一朝中知道了他們父子都不在國中,隻怕還是會人心動蕩。便叫來玉無痕吩咐他先回去,玉無痕初次離國遠遊,又正是少年活潑開郎心性,哪裏肯回去,仗著玉重霄平日寵愛纏著他百般央求,無論如何也不肯先回去。
燕月兄妹與玉無痕一見如故,這才相聚了兩三天,也十分不舍,都暗自央求林畫出麵讓燕雙飛幫著說情。燕雙飛本也極喜歡玉無痕,隻是考慮到他到底是皇室身份,將來的人生隻怕很難隨一已之願,幾個孩子在一起感情處深了卻不得不天各一方,留在一起怕也並非好事,所以沉默著並不幫忙說話。
倒是玉重霄最後經不住兒子的纏磨,隻得讓他留下自己先回去,並請燕雙飛幫忙嚴加照看管束。燕雙飛鄭重的應了,大家又聚了兩天,才叫花弧吩咐下去準備行裝酒宴與玉重霄踐行。臨行前玉重霄要把洛風四人留下兩個照看玉無痕,玉無痕與燕雙飛堅決不依,玉重霄對燕雙飛自然是放心的,再加上還有花弧一班人,便也不再堅持了。
送走了玉重霄,燕雙飛立刻讓林畫收拾行禮準備第二天一早起程往新京,隻安排了花蜂與燕月隨行,玉無痕帶著梅若華與四個侍衛,留下另兩個侍衛與花弧一班人照顧林畫母女。
下午管家忽然來報,“二公子,有一個和尚求見莊主。”
燕雙飛問道,“那人可有法號?有沒有說找莊主什麼事?”
花滿春答道,“他說他叫罔生,說是來找一位梅先生的。”
“梅先生?”燕雙飛一愣,立刻起身往前廳去,“快請他進來。”
一個中年和尚隨著花滿春走進大廳,見了燕雙飛舉手合十,“施主,貧僧罔生有禮了。”
“大師不必客氣,請坐。”燕雙飛忙拱手讓座,一麵上下打量,此人一身陳舊灰色僧袍,看起來十分清瘦蒼老,麵相有些異樣的青白,似乎有疾在身,不過五官卻很俊秀。
家丁送上茶來,燕雙飛客氣的說,“在下燕雙飛,是花莊主的義弟,不知大師見我大哥何事?”
罔生顯然對他的名號有所耳聞,聞言略為驚訝的拱手道,“原來是燕施主,難怪如此氣度不凡。貧僧來討擾貴莊,實為尋找一位故人,他姓梅,神智有些瘋癲,前些日子曾有人看到一行年輕俊美的公子帶他來了杭州,是以貧僧一路問訊尋來,還望施主告知下落。”說著起身一禮。
燕雙飛忙起身還禮,“大師放心,本莊確實有一位梅公子,是隨在下一位小侄從姑蘇來的。”
罔生大喜,“太好了,麻煩施主讓他出來,貧僧好帶他回去。”
燕雙飛吩咐人去請玉無痕,微笑道,“大師先請坐,不知大師是如何認識這位梅公子的?”
罔生平靜的答道,“多年前在姑蘇認識的,貧僧見他孤苦伶仃,就帶著他在寒山寺後山住了下來。”
“哦?”燕雙飛不置可否的應道。
“叔叔。”玉無痕帶著梅若華走進來。
罔生見到玉無痕不覺站了起來,緊緊盯著他打量了片刻才合十為禮,“小施主。”
“無痕見過大師。”玉無痕急忙還禮。
梅若華見到罔生立刻過去拉住他,高興的說,“大師,你怎麼來了?”
罔生看到梅若華穿戴一新,氣色紅潤精神,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也十分高興,雙手握住他的手竟紅了眼眶,“梅施主!叫貧僧好找,幸好你沒事,快跟我回去吧,我特地來接你的。”
誰知梅若花立刻掙脫了他的手走回玉無痕身邊,搖頭說,“不,我不跟大師回去,我要跟小弟在一起!”
罔生吃了一驚,狐疑不安的看看燕雙飛與玉無痕,強笑著哄道,“梅施主,這位小公子如此年少,你怎麼能稱他小弟呢?青雲大師一直念著你,梅施主還是快跟我回去吧。”
梅若華伸手抓緊玉無痕的手,固執的搖搖頭,“不!他本來就是我小弟,我當然要稱他小弟了。我不會跟大師回去的,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留下來照顧他!”
罔生急得上前拉住他,“不是!你認錯了,他不是你弟弟,你看清楚,他才十幾歲還是個孩子,你弟弟已經長大了,他不是!”
“不!你胡說!”梅若華猛然推開他,憤怒的叫道,“他是我弟弟!我沒認錯!”
罔生竟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愕然的望著他一手捂著胸口喘息不已,玉無痕急忙過去扶起他,“大師,您別介意,這事我一早就跟梅先生解釋了,可是誰說他也不信。”
梅若華怒衝衝的過來拉開玉無痕,“小弟!別理他,我們走。”
“你等等!”罔生又驚又急的追上去,“你真不回姑蘇了?你不要竹林裏你那所竹屋了?”
梅若華回過頭來傲然的說,“誰說我不要了?等我小弟把事辦完了我們就回去,他會和我住在一起!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你……”罔生倒退一步,臉色灰敗的望著他,雙目含淚神色悲愴的扶住門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
燕雙飛對玉無痕說,“你先帶梅公子進去。”然後把罔生扶到椅上坐下,讓人換了熱茶都退下。
罔生垂頭喝了幾口茶,氣息慢慢平緩下來,神色木然沉默不語。
燕雙飛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輕聲說,“如果我沒猜錯,大師俗家姓名應該是叫林宇吧?”
罔生的手微微一抖,平靜的答道,“施主沒有猜錯。”
燕雙飛雲淡風輕的接道,“我與花莊主都是冷月的義兄。”
罔生一笑,“猜到了,那位無痕公子怕也是他的親人吧?”
燕雙飛點點頭,“不錯,他是小弟的親侄兒。”
罔生神色安祥的抬起頭來,“不知燕施主想問貧僧什麼?”
燕雙飛直視著他開門見山道,“我想知道當年梅傲臣先生夫婦遇害的事。”
罔生神情恍惚的望著廳外,直言不諱的說,“不錯,爹娘是我殺的。我父親在江湖上找人做了一張人皮麵具,我扮成冷月的樣子,趁爹爹乍見驚喜交加之下用玉簫殺了他,跟著又殺了娘,然後殺了聞聲進來的管家和一個侍女,留下一個嚇昏的侍女指證他。”
燕雙飛不覺握緊了拳頭,頓了片刻才平靜的接著問,“那你為什麼出家了?”
罔生悵惘的笑了,臉上卻無聲的滑下淚來,“那年除夕他聽到爹娘出事後趕回來,大哥聽了我們與侍女的話認定了他是凶手,無論他說什麼都不肯聽,當天我們三人聯手就把他逼下了香魂崖。那天他胸口中了大哥一劍,我們都以為他落下去後必死無疑了,誰知到中秋爹娘的周年祭日他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當時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他進來一句話都沒說就用我殺死爹娘的那管簫插進了我與父親的胸口,快得誰都來不及阻止,我們當場就昏死過去了。那管簫後來一直是大哥收著,就在前一天晚上大哥忽然發現不見了,大家翻遍了梅府都沒有找到,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拿走了。他把我們帶出梅府之後就封了我們傷口周圍的穴止了血,然後踩碎了我們的琵琶骨,把我們扔進一輛簡陋的馬車裏一直東下。我們不知道他要把我們帶到哪去想要怎麼折磨我們,我父親百般哀求他看在我姐小時候照顧過他的份上放了我們,卻沒有得到他任何回應。馬車一直走了兩天兩夜,他隻停下來換過一次馬,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和我們一樣連水都沒喝一口。到了東海把我們拖上一隻海船,跟著船家把我們送到海中丟在一個荒島上,離開時他恨之入骨的告訴我們,不殺我們是因為他曾發過誓今生不殺人,所以我們能否活下來全憑天意。”
“那島上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白天烈日晚上寒霜,我和父親沒有了武功,身上又有傷,冷熱相煎餓得奄奄一息,最後爬到水邊沙灘上,找到些退潮擱淺的小魚蝦才勉強活下來。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多月,我父親在海邊捉魚時忽然被海蛇咬了,島上什麼藥都沒有,拖了沒幾天我父親就死了,島上就剩了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