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半厥殘詞,消得餘生零落。  第五章 花非彼花暗妖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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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著小碎步,一個漂亮的轉身坐在椅子上,撩開衣裙,端端正正做好。伸手將額前的碎發斂在而後,淡笑勾唇,眸光盯著半靠在床榻邊緣的翌王。散開的衣襟露出一大片春光,發絲隨意落在肩上,戒備的眼神來回掃在我身上。
    “令牌還來。”
    有些冰冷的聲音,卻十分富有磁性。
    我卻不語。
    翌王繼續盯著我,“你是誰?”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交疊在腰間,行禮道:“民女鳳璃顏參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翌王沒有說話,我亦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惹怒了他。半晌,隻聽他輕聲“哦”了一句,然後有些驚訝道:“鳳相的次女不是聽聞天生啞巴麼?”
    我猛的抬頭,撞上翌王的目光,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心底頓時有些發涼,臉上卻依舊笑著:“民女曾有幸遇上一位高人,治好了。”
    翌王簡單“唔”了一聲,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王爺還是讓大夫診下脈,怎麼著也得先治好傷口,免得讓有心之人抓到把柄。”我暗暗揮手讓齊叔他們退下,隻留下我與翌王兩人。
    翌王犀利的目光看著我,我淡笑,他看著看著便突然笑起來,“鳳相果然是鳳相,竟然教出如此睿智可人的女兒。”
    我低下頭,腳不著痕跡後退了一步,“王爺謬讚了。”
    翌王不語,依舊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情愫在燃燒。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卻明顯感覺對麵的目光灼灼。須臾,翌王十分鎮定說道:“讓大夫進來吧。”
    大夫診了脈,將傷口處理了。我在一旁看著拔箭,雖然以前自己動過手術去解剖屍體,但此刻麵對著翌王,卻怎麼也扮不出臨危不亂的樣子。翌王倒沒有在意,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過,卻還是盯著我。大夫處理完傷口,下了方子,囑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便離開了房間。我順勢也跟著退出來,招手讓齊叔過來。輕聲囑咐:“這件事萬不可傳出去。”
    齊叔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慎重點了點頭,“那大夫呢?”
    我冷聲回道:“先住在府內,等段時間再說。”
    齊叔一臉驚訝,卻仍是點了點頭。我歎了口氣,揉著發疼的太陽穴,齊叔看了看我,擔憂問道:“小姐沒事吧?”
    “店的事情就交給你操心了,讓那廚子到養心亭去。”
    廚子到的時候,我坐在荷塘邊上,雙手撩撥著池水,透過水中的倒影,看見了那廚子竟然是個約十六七歲的女子。長相十分秀氣,絲毫沒有因為在廚房內的緣故,而變得滿頭蓬亂。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襲香。”
    我點頭,“如果我拜托你一件事,你會答應麼?”
    襲香抬起頭認真的看我,“小姐隻管吩咐。”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襲香拿著我寫下來的資料,一時間有些愛不釋手。我笑她:“以後有的是時間,不必急在這一時。”
    襲香靦腆一笑,臉頰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小姐與從前不一樣了呢。”
    “我以前是什麼樣子?”這樣一說,我突然想起翌王所說,鳳璃顏以前真是啞巴麼?
    襲香愣了一下,“奴婢……奴婢也隻是聽別人說的。小姐在生下來之後就一直不喜歡熱鬧,到了三歲,仍不會開口說話,所以老爺也就不待見小姐。夫人隻好帶著小姐在自己的院子裏生活,但夫人對小姐甚好,女子該會的夫人都傾盡全力交給了小姐。隻是可憐夫人,早早就離了世。”
    我點頭,略沉思。或許,鳳璃顏是不想說話,又或許,是納蘭月真的有什麼秘密,又或許……總之,現在我在,花非彼花了。
    襲香見我不語,以為我生氣了,忙跪下:“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三日後我帶你出去。”
    襲香感激看我一眼,離開了。
    奶娘端著一碗羹走進來,“小姐,先吃點東西吧。”
    我點頭,接過,坐下來,拿著勺子細細品下。“翌王如何了?”
    “齊叔將他安排到客房,大夫也在旁邊住下了。”奶娘執著絲絹為我擦去嘴角的殘渣。
    我沒有再說話,將一碗羹下肚。“我去看看他。”
    奶娘似乎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隻是為我整理了衣裝,披上一件外衣。“小姐快去快回。”
    扶著奶娘回了房之後,我才邁著步子向素心閣走去。遠遠的,看見二樓窗戶處有一抹身影,似乎在專注地做著什麼事情。我上前,輕輕敲了門,卻沒有人回應。深思之下,治好推開門,徑直上了二樓。
    一盞燈下,搖曳著一個人修長的身影。
    翌王著一件單衣,半低著頭,卻依稀可以看見那展翅欲飛的睫毛,專注的眼神有種不可侵犯的神聖。精雕細琢的五官,在燭火的搖曳下更顯張狂,修長的身形,淡雅的氣質,快速遊走的手指在紙上現出一副絕美的畫麵。
    亂花叢中,一抹靚麗的身影,一襲淡紫色曳地長裙,墨色如畫的長發散在腰間,半仰著頭,白皙如雪的指尖捏住一隻七色蝴蝶的翅膀,清澈如水的雙眸仔細盯著那隻可愛的小東西,調皮的鼻尖微微上翹,櫻桃般紅潤的唇更顯出她的可愛。
    “熒舞,很美的名字。”我側頭瞥過那幅畫上的字,心中感歎之餘略帶著惋惜。原來,她就是熒舞,軒轅王朝最名揚天下的青樓水眠月的花魁。一次小廝閑聊的時候碰巧聽到。據說,她隻賣藝不賣身;據說,有位貴客包下了她;據說,他們纏綿不離,發誓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據說,他們夜夜笙歌,琴瑟和諧。原來,那個人是翌王。
    “你知道她。”翌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情意,勾勒完最後一筆,滿意一笑,令天地都動容的笑。
    我找了個座位坐下,“王爺這麼不惜重金包下她,想不知道也難。”
    他輕笑,“你覺得本王不愛她?”
    “愛不愛,說不清。但熒舞姑娘如此有才,怕是不少人為她動心吧。”我調皮一笑,“以王爺這般身份,熒舞姑娘自會以真心相待,追隨一生吧。”
    翌王頓時一怔,揮袖將桌上剛剛做好的畫甩到地上。“一生一世?本王要那虛偽的一生一世有何用!”
    我閉口不語,忙跪在地上,等待著他的怒氣消退。心裏卻在想著,翌王為何突然發怒,莫非熒舞姑娘與他之間發生什麼了不愉快的事情?但也不會,方才見他那樣深情作畫,倒不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才對。
    低著頭,感覺不到任何聲音。我微微抬頭,卻見翌王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捂著胸口,傷口處已沁出了鮮血,染透了衣裳。
    我忙站起來,上前按住他的雙肩,語氣不好道;“受了傷就該好好休息,哪來那麼多精力去作畫!”
    翌王一把抱住我,雙臂緊緊摟住我的腰身,將頭埋進我的胸口處,聲音低沉道:“別離開我,本王什麼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別離開,好麼?”
    我渾身僵了,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畔,手臂越來越緊,讓我開始喘不過起來。
    “舞兒,舞兒……”他喊著熒舞的名字,急切地尋找我的唇,找到了,便用力強行撬開,舌尖猛的竄進來,吮吸著,撕咬著。
    我掙脫不了,隻能一動不動,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下。他感覺到我的變化,迷離的雙眸看著我,心痛,悔恨交織在一起,愈演愈烈。
    忽然,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翌王猛的推開我,自己一個踉蹌險些倒在地上,大聲咆哮:“不!不!”然後,瘋了一樣跑出了素心閣。
    我癱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蜷縮在一起。
    羽……我好累。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腳已經麻木了,翌王還是沒有回來,我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隻好抹幹眼淚站起來,正準備開門去尋找,奶娘卻急急忙忙推門進來,麵色慘白道:“小姐,不好了,翌王被人帶走了。”
    我沉默,衣袖中的令牌被緊緊抓在手中,恨不能捏碎。“來人是誰?”
    “九殿下君清哲。”奶娘喘著氣,一臉著急。“小姐,我們可怎麼辦?”
    我側頭看向奶娘,“關於熒舞姑娘,奶娘知道多少?”
    奶娘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我問這個問題做什麼。我靜靜地看著她,她想了想,道;“軒轅王朝有名的青樓水眠月,不僅僅羽皇室、文武百官有著聯係,連其他國家的商人,隻要進入軒轅王朝的境內,沒有不去那裏尋花問柳的。這熒舞姑娘據說是水眠月的老板親自調教出來的人兒,三年前出場那一日,便名揚天下。要說這熒舞姑娘為何名揚天下,倒也不得不讓人佩服。吹拉彈唱,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再說這相貌,縱觀整個軒轅王朝也沒有人能比得上的。”
    我微微點頭,這一點我倒是讚成,還有那無人比擬的氣質,更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而翌王爺也是那一日包下了熒舞姑娘,甚至不惜與聖上反目,至今都未得到聖上原諒。”
    我不由得一怔,“翌王爺與聖上反目?”
    奶娘歎了口氣,“三年前,熒舞姑娘出場那一日,正是翌王爺從皇陵回歸那一日。熒舞姑娘一曲《鳳求凰》惹得翌王一擲千金,而這事被有心之人傳進了宮內,聖上大怒,命翌王爺立即回宮。哪知翌王爺固執不已,甚至於宮內傳旨之人大打出手,於是……翌王爺便徹底失去了皇上的喜愛,隻流連於水眠月,不過問朝廷之事。”
    我心底隱約有些不安,翌王看上去並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主,但卻偏巧為了熒舞這一個青樓女子不惜與聖上反目,這一做法實在是不智之舉。而若他是有預謀的遠離朝廷,那麼,目的是什麼?他對於熒舞又是真是假呢?
    奶娘見我沉思,頓了頓,“隻可憐那熒舞姑娘身有疾病,若是個健康之人,憑翌王爺的身份,早已將她納入府內做了側妃。”
    我心中不免又是一驚,熒舞有疾患?但是,這也不足以讓翌王憤怒成那個樣子吧,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小姐,九殿下帶著大理寺的人將翌王爺帶走,這件事定不會就這樣了結,到時,我們,鳳家……”
    我倒抽一口冷氣。若是九殿下一口咬定是太子所為,那麼鳳家到時如何?鳳瑾瀟又如何?我該如何?平心苑的下人們又該如何?這一連串計,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一點一點接近太子,連上鳳家。心底一個靈光閃過,我抓住奶娘的手臂,急急問道:“水眠月是誰家的產業?”
    “這水眠月自然是太子殿下,是幕家的產業。”奶娘不由得頓了頓,似乎也察覺出了什麼,滿臉驚訝看著我,“小姐的意思是……”
    我冷笑,手中握著令牌。太子,幕家,果然是要一手遮天了,這麼快就要鏟除異己了麼?
    我徑直走到窗前,手中拿著翌王做的畫,盯著熒舞的臉。柳葉眉,琉璃眸,芙蓉笑,牡丹唇。心底卻在感歎,這三年內,熒舞是不是也曾想過,自己惆悵的命運終有一天會結束,哪怕最終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可退縮,不能退縮。
    這就是棋子,這就是替身。
    熒舞,傾笑間,風塵醉,撫風笑,寂寥無人暗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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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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