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半僵小妹 卷一 繡蹤魅影  第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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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之和雷天倫跟著薑若彬繼續參觀他家的園子。薑園的好不在大,而在精。小小的一個院落都可以讓人流連忘返。三人行到一處門扉緊閉的院落前。安之一下子就被門簷下那塊粗簡的匾額中所刻草書“梅寒居”三字所吸引。退步仰首而望,院落牆頭梅枝林立。她不禁頭腦一熱,這薑園是薑家的祖宅。奶奶安梅曾是薑家的大小姐,自小應該就是在園中長大。這“梅寒居”小院會不會就是奶奶以前的閨閣呢?
    “若彬哥,這院子看上去好像沒人住吧。”安之指著那道明顯老舊的院門試探道。
    “是啊,聽爺爺說這裏以前是他妹妹,也就是我……姑婆住的地方。爺爺說姑婆很年輕的時侯就去世了,可能是兄妹倆感情深厚,這院子裏的東西擺放還跟以前一樣。平常爺爺都不讓人進去,門都是上著鎖的。”
    薑若用平淡的語調簡單地敘述了這間院子的大概。可沒想到有人聽在耳中卻心潮澎湃。
    “我想進去看一看,你有鑰匙嗎?”安之已經走到門前開始擺弄著那把銅製的廣鎖。
    “鑰匙隻有爺爺才有,”薑若彬淡淡的說了一句,手肘撞了撞旁邊雷天倫扭脖子悄聲道,“不過我小的時侯倒是偷偷翻牆進去過一次,結果還沒進屋就被爺爺當場逮到給胖揍了一頓。現在想起來還疼了。”
    薑若彬這番在朋友麵前小聲嘀咕意在一方麵讓朋友了解這院子的情形另一方麵又不會在安之麵前失了為人兄長應有的風度。隻不過安之的聽力異於常人,這些話怎麼能逃出她耳朵的捕捉,她好心地不拆穿這位大哥哥以防傷了他的麵子。端詳著手中那把小小的古鎖,她忽然心中一動。
    “其實隻要有開鎖技巧,什麼樣的鎖開不了啊。”安之轉身神秘又不失調皮可愛的一笑又即刻背過身子將鎖遮住兩手搗鼓起來,此舉把兩個大男人驚得一愣,疑心這安之什麼時侯改行當了開鎖匠呢?
    “好了,大功告成。”安之大喊一聲,回過身,她舉在半空的手裏已多了一把銅鎖。
    薑若彬和雷天倫相視一眼,都無不吃驚,好半天薑若彬才開口歎道:“這還真被你給打開了。”
    安之咧嘴而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們哪裏知道,那全是鍾畢留給他的那柄廣鎖銅鑰匙的功勞。鍾爺爺從何而得她不知道,不過留給她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來這裏看一看。這不,她就來了嘛。
    她是來了,還同偶遇的名義上的未婚夫雷天倫一同登門。雷天倫若是沒有留意到安之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光怕也被她那句“既然已經打開了,那我們不妨進去看看,”的話給轉移了精力而不再追究她是怎麼打開門鎖的。一定有秘密。他想了想就緊走幾步上前推門。可門還未推,他又轉身衝著薑若彬說道:“慢著,要是被發現我們私自開門參觀,我嘛有雷家那層關係,安之今天又是第一次登門,薑爺爺那裏我們兩人還能勉強應付過去。可你不一樣,你是薑家人,薑爺爺知道了要是一生氣,還不拿你先開刀啊,要不,你就別進去了。我和安之就隨便看看而已。”
    薑若彬仔細一想也是這個理。他望了望安之,又看了看雷天倫。臉上突然現出一副了然模樣。再趁安之不注意丟給他一個曖昧的眼色,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他就不留在這兒當大電燈泡了。
    “那就這樣,你們慢慢看,我去安排今天的午飯。過會兒讓人叫你們。”說完轉身幾步就消失在了假山之後。
    雷天倫想叫住薑若彬解釋一下他的本意。可是這種事情隻會越描越黑,他隻好在心底一聲長歎,就此做罷。
    做罷,怎麼可能?安之又不是瞎子,餘光早就瞟到兩人之間在那兒“眉來眼去。”她不動聲色地隨著雷天倫進到院子裏頭,祖母舊居小徑兩旁滿庭的梅花林似乎怎麼也趕不走她有些紛亂的思緒。她總覺得雷天倫此時並沒有對她有若彬哥以為的那點心思。那他故意支開他又做何解釋,難不成他知道自己也有此意?這想法令她胸口深深的起伏了一下。幾年不見,怎麼她和雷天倫之間的默契倒像這些即將入冬的梅花一般越開越多了呢?
    有問題。她望著雷天倫對嬌小身軀的她而言顯得有些偉岸的背影滿臉孤疑。直到她兩腳邁進了祖母那充滿民國風的閨閣時才將此事在心頭暫且擱置。
    祖母的閨房大約有一間小學教室般大小,兩道水晶珠簾將整個屋子隔成了三個部分:正屋、臥房和書房。別看外表是白牆青瓦雕花窗欞的中式風格,內部格調卻洋溢著不少西式情調。正屋裏擺著一套三麵的碎花沙發,四周的各式條案櫃上多陳列有西式的雕像、油畫、鍾表,留聲機等擺設。茶幾上還有一台老式的電話和一個相框。當安之的目光和相框交彙的刹那,她本能反應的走了過去拿起來站在那兒專注的看著。
    “看起來這位姑奶奶年輕的時侯很好學嘛?”雷天倫執著於書房中滿屋的各色書籍上,“什麼書都有涉獵,興趣倒挺廣泛的。”
    許久沒得到安之的回應,他一時無趣,遂移步到她身後想偷看她在關注什麼東西那麼入神。咦,照片,誰的?
    “幹嘛?”感受到雷天倫的氣息就在身後,安之趕忙將相框埋進胸口秀眉倒豎,一聲沒好氣的詰問脫口而出。
    發什麼火啊,雷天倫好不鬱悶。知道她想進這間院子一定有著她不願為人知的秘密,為此還特意替她支開了薑若彬,看在他這麼通情達理的份上,她也用不著跟防賊似的防著他吧!
    “一張照片而已,用不著藏著掖著吧。”
    是啊!雖然是下意識的舉動但安之覺得自己行為是稍稍有點過分了哈,人家剛還幫了她一把,她也不該這麼快就過河拆橋。於是她堆起滿臉的笑意轉過身準備打哈哈。
    哈哈對上的正是人家的冷潮。
    “那麼大間屋子不會就一張照片,書房裏沒有,臥房裏可不見得!”
    安之一聽,整張似花開的笑臉跟霜打了似的,方寸小亂。她扭頭一望書房,書房沒有照片?怎麼可能,啊,對對,奶奶為了不影響工作一向沒有在書房擱照片的習慣,要不早被他發現了。糟了,奶奶喜歡將照片放在床頭。安之思緒剛一清晰,回過臉就見雷天倫已經先行邁向了奶奶年輕時的臥房。瞧,他已經掀起珠簾……
    “哎哎,你一個大男人別跑人家姑娘家的臥房去啊,成……成何體統?”安之急忙叫道,或許是身在古色古香的園林中,又或許是因為緊張,她的詞風都帶上了濃濃的古典味。
    體統?那丫頭腦袋壞了吧,這什麼年代,再說那位姑奶奶早已仙逝,就更與這詞扯不上關係。不過想著剛才安之臉上一會陰一會晴的樣子,著實有意思,他決定繼續逗她。
    “別說得那麼嚴重,”雷天倫不急不緩地穿過簾子,還故意當著安之的麵將珠簾撥得叮咚作響,聽著別是一翻清脆悅耳。“李白有詩雲:‘卻下水晶簾,玲籠望秋月’我趁此機會體會一下也無傷大雅,想來這位姑奶奶也不是小氣之輩,不會介意的。”
    哎呀,她奶奶不介意,她可很上心,念這首詩算什麼個意思,當她奶奶是怨婦啊?她忿忿不平的叫囂:“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弄個水晶簾就成了怨婦?這叫情調,情調你懂嗎?”
    不錯,這麼急於辨解維護足以說明她和這位姑奶奶有所關聯。上當了不是?“什麼情調,就是附庸風雅而已。”他繼續冷言激她。不停晃動的水晶簾子正在推波助瀾。
    什麼態度,安之不至於氣得咬牙切齒,但心中所積的怒氣已經被越推越高,儼然有滔滔江水一發不收的氣勢。
    “我怎麼覺得手有點癢,”安之磨拳擦掌,一對巧目陰笑嫣然地瞅著雷天倫悠哉悠哉的向他踱去。
    不會吧,來真的。雷天倫一驚,他才說不到兩句就要跟他動手,看情況她和這位姑奶奶可大有關係。
    “你最好別亂來,這地方可是薑爺爺很寶貝的,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什麼?我們兩個可都賠不起哦。”他雖然麵不改色,嘴上還好心的提醒,心裏也相信安之會好生掂量輕重,但是腿卻不聽使喚地微微向後挪去。
    誰說不能?
    “你這人傻啊!”安之揚起了得意的笑臉“我隨便撐個結界不就成嘍。”
    雷天倫尤如被澆了盆冷水,心瞬間一涼。
    隔著晃動的水晶簾,他一步一步的後縮,她一點一點的逼近……
    然而,逼近的又豈隻是她呢?
    就在你追我逃的當口,一道白影在玲瓏剔透的水晶簾上一閃而過,安之提在胸間的那口準備追趕雷天倫的氣息登時卡在喉中,神情由樂轉驚,整個人怔在原地不動了。
    “喂,”立在窗口處打算隨時掀窗而出的雷天倫在最後回頭一瞥安之動靜時,正好撞見這一幕。不確定這是不是安之所玩的新花樣,他隻能出口大聲喊醒她。
    安之被雷天倫這麼一喊,及時反應過來。下一刻,她麵布疑惑地來回撩撥著簾子以求證剛才遭遇的真實性。
    “你怎麼呢?這水晶簾有什麼不對?”雷天倫見安之行為反常,緊張地趕過去也開始打量起了她正在留意的水晶簾。
    安之喘了一口長氣以鎮心神。“我剛才好像在這些簾子的水晶珠子裏看到了一個女人。”
    女人?不可能吧?雷天倫再次仔細檢查了這些水晶珠子。他甚至用鼻子嗅了嗅。“剛才我沒有特別的感應,這些珠子看上去也沒有邪氣,你看到的是什麼樣的女人,有沒有可能是眼花將自己映在水晶裏的影子看錯了。”
    不可能的。安之反對的話溜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為她心裏另有一翻安排。她裝模作樣地在臥房以及書房裏移步著,眼光四處逡巡檢查。順便不著痕跡的將手上的相框放回原位。再埋頭抱手立在門口擺出一副身心皆投入思索的樣子。這樣的專注神情同時也感染著雷天倫,他跟隨其後,不同的是他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不要怪她用這種方法來掩釋。實在是後麵那位仁兄太精明。好在她演技不錯。隻見她神色一轉立馬竄到雷天倫身後笑嘻嘻地推著他向屋外走去。
    “我們出去說吧。”一邊說,她還一邊帶上了屋門。
    雷天倫這才覺察自己上了當,不過麵對著安之賴皮的笑顏,這氣怎麼也生不起來。
    他們一路往園子的正房方向走去,安之也說起了剛才所遭遇的蹊蹺事。
    “剛剛在簾子上我忽然看到了一個女人。”
    剛才說過了。以為他那麼好騙啊!雷天倫翻了翻白眼想開口提醒卻被她搶白。
    “一個穿著白色民國風服飾的女鬼。”
    雷天倫一愣。見安之眼神認真,不像是在騙他,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隻有一瞬間,我也看不仔細。”安之闔上眼,腦中在極力地捕捉那一瞬所見的詭異景象,盡管這種回想並不令人舒服。
    她在害怕嗎?不然輕盈好看的睫毛為什麼在不停抖動?他忍不住出言安慰:“別著急,慢慢來。那女鬼有沒有什麼特征?臉部,四肢,氣質什麼的?”雷天倫叢旁輕柔地提示希望能幫助安之照亮模糊的思路。既便他對這個“女鬼”始終存有疑惑。
    他的做法行之有效,當安之再度睜眼時,眸中已恢複清明。“有,她的左眼角有一顆紅色的痣!大概有芝麻那麼大。因為臉色慘白所以異常明顯,還有她的眼睛……”安之抽了一口冷氣,“她雙眼敞著血,眼底恨意彌漫,最特別的是,她眼中好像有……兩個瞳孔。”
    “重瞳子?”怎麼會,“你確定沒有看錯?”雷天倫內心俳徊在激動與置疑的邊緣。
    “你不相信?”安之將臉湊到雷天倫眼下,下死眼盯著他,隻要他顯出半點猜疑,她會毫不客氣的給他一記粉拳。
    想他雷天倫堂堂一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屈服於安之的淫威下。真正的重瞳子世所罕見,怎麼可能被安之短暫的一瞥就被撞見呢?還是在他們兩人同處一室的情形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況且他沒少見識安之的精靈古怪,保不齊這一次又是她自導自演的鬼把戲。她不是成功的將他的目光吸引住,而迫使他放棄對照片的探究嗎?以為他不知道。也太小看他了。可是他的心裏為什麼又有另一個強大的聲音告訴他,那汪隱藏著太多的秘密的晶瑩眸子裏雖然聰穎和狡慧,但絕不乏真誠。他可以放棄理智而心甘情願淪陷在她的真誠中嗎?他難以選擇,於是他選擇沉默。
    “好吧,你贏了,竟然被你看出來了,真是的。”安之一聳肩,努力的擠出燦爛笑容。別開臉,她的心卻如秋日池中的殘荷般敗落凋零。她邁著沉重的步子落寞地向前走著。她沒有力氣再對他施以暴力,她不該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不該想著和他相識相知,休戚與共。她能擁抱的隻有自己。
    他贏了?這一切都是她的胡編亂造?他該為自己慧眼如矩感到高興。可為什麼看到她此時刻意掩飾的委屈卻感到心痛。相信她,是他心中此刻唯一的念頭。“先去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討論白衣女鬼的事兒,還可以從薑爺爺那裏探點口風。”雷天倫趕在她前頭,迎著她的步子倒著走,俊臉上寫滿了討好倆字。
    什麼意思?她可不可以把他現在的行為理解成他已經完全相信她了。不是這樣還是哪樣?安之心頭一甜,可轉而想到自己剛才的失落,總覺得不能便宜他。
    “探什麼口風,你不是不信嗎?”她對他完全不睬。拿下巴對天。
    “我信,你安之的話哪有不信之理啊?”他繼續裝孫子。
    “那你剛才還一臉懷疑的樣子,你當我瞎啊。”她誓將野蠻進行到底。
    “你不瞎,我瞎還不成嗎?”是啊,他都低成這姿態了,就打住吧。
    “不成,除非……你讓我打……三拳。”現在她的力氣可是滿血複活,所以懲罰加倍。
    “一拳。”他討價還價,鍾傑可沒少向他灌輸安之在武力方麵的高超水平。
    “三拳,沒商量。”安之死咬數量,決不鬆口。誰叫他剛才對她不信任來著。
    她執著堅持,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眼珠一轉,“行,成交。但不是現在執行,以後再說。”以後,什麼時侯,有拖無欠,能拖就拖了嘍,瞧他多聰明。
    “可以啊。”她一口答應。
    不對,答應得如此爽快,肯定有陰謀。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腳步輕移,隨時盾逃。
    “我得先打一拳當作利息。怎麼樣啊?嘿嘿……”她揚起粉拳,而他早已逃到三尺開外。
    安之一頓猛追,諾大的園子成了兩人打鬧的戰場。看得本欲叫兩人吃午飯的薑若彬都不忍打擾隻得場外觀戰。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這讓身為朋友的薑若彬倍感心慰,他也可以放心的忙他的事去。
    你說什麼事?當然是趁好不容易得空和心上人約會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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