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分布規律上講，畢業後的除靈師都平均分布在不同的城市，當然他們也可以自行移動，但大體上還可以保持分布的平衡。
    這就是為什麼於汐畢業多年也少見很多除靈師同時出現的原因。
    如果不是楓的字條，他真的沒有向這方麵想。
    自從紅尾找到他，偌遙，靜蕭，楓，塵衣相繼出現  ，真的是多了點。
    就好像是課本劇，演員按照出場順序一個一個出現，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於汐回到屋子裏，紅尾端了一杯飲料等他。
    碧綠透明的液體，上方浮動這同樣碧綠的珠子。
    綠葡萄。
    又是液體。
    於汐看著紅尾誠懇的眼神一仰頭將這碧綠的液體灌下肚去。
    摸著自己喝的漲起來的肚子，於汐下決心如果紅尾還讓他喝飲料他一定要拒絕。
    “四月。”紅尾開口。
    “嗯？”
    “對不起。”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怕連累到我而躲著我。”
    紅尾低下頭。
    “而且，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裏的感覺，雖然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紅尾點點頭。
    “以後如果靈力不夠的話我可以幫你解決。”
    紅尾睜大了眼睛。
    “所以就不用害怕讓我看到你靈力不夠變成的樣子。”
    現在簽訂契約還來得及哦。
    可是靜蕭，我固然知道紅尾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有人保護，但我卻同樣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
    也許是我的責任感太差了。
    對不起。於汐看著紅尾低著的頭，在心裏暗暗的想。我還無法下定決心，把契約耳扣戴在你的耳股上。
    即使不和你簽訂契約，我也可以一樣保護你不是麼。
    但。
    如果不是那一聲“於汐”，我真的以為那就是你。
    如果不是那一聲“於汐”，我真的以為你會做這麼殘忍的事。
    如果不是那一聲“於汐”，我真的以為你要遺忘我，開始嶄新的人生。
    還好沒有。
    還好你從沒有叫過我於汐。
    還好你從沒有叫過我於汐而叫我四月。
    還好你從沒有叫過我於汐而叫我四月讓我明白你想要與之對話的是帶著前世記憶的我而非僅僅是火學院裏那個公認的好學生。
    那麼我會裝作不知道。
    那樣的愧疚的站在靜蕭身邊的你並不是真的你。
    那樣的顫抖著說著沒關係的你並不是真的你。
    那樣的拉著我的衣服哭著的你並不是真的你。
    不過一場戲。
    靜蕭導演塵衣配合的一場天衣無縫的戲。
    如果他們知道我生前的名字的話。
    他們不知道你一直叫我四月。
    這個不會有人再叫的名字。
    不知道你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這就足夠了。
    你不必知道我今天經曆了什麼。
    你能在這裏這樣安靜的坐著就可以了。
    什麼創始人，有本事的話就來。
    什麼四聖師，我根本不稀罕。
    什麼規定，沒有什麼是除靈師不能克製真的要打破的。
    對不對？
    我好累啊，如果不是那一聲“於汐”，我會不會被塵衣用匕首殺死呢。
    如果被殺死你會怎樣呢。
    我可以睡一會嗎。

    紅尾用沉默來懺悔，許久之後終於抬頭去看於汐。
    於汐睡的很快也很死，長長的黑發遮住了眼睛，胸口均勻的起伏，呼吸的沒有任何聲響，寧靜而平和。
    雲朵移過窗外，透過窗簾反映出明暗變化，些許陰影投射在他的臉上，棱角分明的臉。是累了，在漂泊多年之後。紅尾起身抱了被子蓋在他身上。在這樣一個祥和的午後，沒有戰鬥、沒有任務、沒有一切一切煩雜的事情，她看著他，露出微笑。他一直是她的安眠曲，聽著它就可以使自己平靜下來。
    之所以總讓他喝水，隻是想讓他明白，水在體內循環速度之快。瞬間的充實感和瞬間的虛空感。兩種感覺交替如此迅速。不喝卻又無法存活下去。所以唯有充實虛空，再充實，再虛空，循環往複。
    落寞的無奈滲透到每一寸肌膚。食物對她而言，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它們充斥著占領她身體的太多空間，以至於成為她的累贅。厭食。唯有流動的液體可以使她感受到生命中快樂與痛苦的過程。越快樂的時候越拒絕食物，選擇液體，它們空透明靜，有如於汐的眼睛。
    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讓他喝它們的原則，隻會想到這是她懶得做飯的借口。她伸出手去，在於汐麵前晃晃，沒有動。睡的真死。她又笑，考慮晚飯是否要做壽司來吃。
    在無盡的漂泊中人總要找到一個地方歇腳，再開始下麵的旅途，大家都在找，誰知道自己找到的地方就是一個可以真正容納自己的地方呢？
    她看著於汐的睡臉，突然很想唱歌。
    很想像那些歌手那樣輕輕的發出甜美的聲音。
    用聲音記住那些屬於他們的快樂和痛苦。
    這樣說的話，讓他看到就真的無所謂了。
    紅尾的身體逐漸變得模糊，一點點變成了於汐一直沒有看到過的樣子。
    其實今天的除靈任務實在簡單，那個靈是一個嬰兒，隻是因為不願離開母親無法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現實而一直停留在這裏，做了很多想讓母親關注他的事情，卻不想造成了很大麻煩。這個靈到聽話，紅尾跟他說明了道理之後他就化為青煙進入下一個輪回。由於靈太小，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靈力進入紅尾身體，於是又無法維持原來的樣子了。
    於汐睜眼的時候嚇了一跳，他看到不遠處的沙發一角有一個小小的圓滾滾的生物蜷成一團，就像一個小小的肉球。
    “！！！”
    湊過去仔細看，那個肉球的生物被烏黑的長發包裹住，側著身子看不清臉。
    那個肉球感到了動靜，緩緩的將頭轉過來，一雙火紅的大大的眼睛天真的望著於汐。
    於汐站起身，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片光亮，所有景物隨即消失，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四月，怎麼了？”紅尾坐在沙發上用力身長手臂抓住於汐的衣角。
    “……站得有點猛。”
    就如同想要摔倒般瞬間找不到方向的感覺，沒有重心。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於汐厭惡這種感覺。還有，他被紅尾的樣子弄得有點不知所措。突然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變成三四歲的樣子，多少有點不適應。
    他重新回到沙發上再次閉上眼睛，久久不得清醒，這個安逸的地方安逸的時刻讓他不想離去。安靜的，可以把一切瑣碎都全部拋棄。如果能夠這樣一直睡下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不願意醒來。
    他用力使自己清醒，重新看著身邊幼兒狀態的紅尾。
    確實好小。
    於汐看著她幼小的身體沉默，許久，緩慢的去捏她圓鼓鼓的胳膊。
    “還挺肉。”
    紅尾拿起靠背推他的臉，於汐便像放慢動作似的悠閑的倒在沙發上。
    “很可愛啊，這麼袖珍。”
    紅尾撅著嘴不滿的看著自己圓圓的胳膊。
    她體內充斥著太多水分。
    但喜歡這種充實又抽空的感覺，為警世自己，什麼樣的事情也有可能在瞬間消失不見。
    於汐沒有過於驚訝讓她放下了心。
    這種樣子對她來講簡直是萬分丟臉的事情。
    “回來去給你買個娃娃吧。”於汐重新坐好看著紅尾，“這樣你抱著它，畫麵就和諧了。”
    “……這是什麼用詞啊。”
    “嗬嗬，”於汐笑著比了比紅尾的坐高，又看了看周圍漆黑一片的房間問她為什麼不開燈。
    “都習慣了的，我不大適應光明。也不想讓他人看到我的生活。”實際上是不想被其它除靈師發現自己的部分靈力已經作為尋找於汐的代價支付了出去。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這個喜歡黑暗中生活的習慣。
    “我去廚房做沙拉吃吧。”紅尾托著一把椅子進了廚房，很顯然，這麼幼小的身體是夠不到廚房的案板的。
  
    “你應該學著活在陽光裏。”於汐望著紅尾關上廚房的門對她的背影說，然後打開窗簾。
    一頭卷得厲害的長發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怎麼又是你？”於汐推開窗戶對站在窗下的偌遙說，“你這是在窺探別人隱私唉。”
    “……我隻是想，把這個給她。”偌遙的眼神遊離不定，聲音也不似以前和於汐吵架時的勇猛。
    一個盒子。
    上麵用粉紅色的桃心棉布裹著的盒子。
    於汐用手接了過來：“這是什麼？”
    “當然是她喜歡吃的東西了。”
    “啊？”
    “把土豆蒸熟之後放進砂糖、奶油，把胡蘿卜切成碎末然後將它們融合在一起用模板做成小圓球的形狀，再蒸，淋上醬汁就好了。”
    “……”
    “還有蒸糕，是我自己做的，有煉乳、奶油、砂糖為配料，很好吃的。”
    “……”
    “旁邊還有火腿的雞蛋卷，我剛剛學會的，不知好吃不好吃，雞蛋卷裏麵裹著的是肉和胡蘿卜的混合物。”
    “……你真擅長做家事。”
    “那當然了！”偌遙聽到這句誇讚紅了臉。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她？”
    偌遙的臉由紅變白。
    “……還是你拿給她吧，就說是你朋友送來的，不要提我的名字，”偌遙喃喃道，“她隻會對你和你的朋友不冷淡的，其它的陌生人，她都不會理會。”
    “你對她來講是陌生人麼？”
    這句話仿佛一把無形的劍一下刺進偌遙的心髒。
    “不要對我……重複我明明知道的事情。”偌遙聲音顫抖，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一樣。
    “……你也一起來吃吧？”
    “不了。”很幹脆的拒絕。
    “你那麼想讓她吃你做的東西啊？”
    “當然。”
    “那麼我們來交換條件。”
    “你敢跟我講條件？！”偌遙大怒。
    於汐將飯盒還給偌遙。
    “……好，你說什麼條件。”
    “明天早晨九點鍾，來旁邊那家店，告訴我你的一切。”
    “其實你隻是想知道我現在手裏的有關紅尾的資料吧。”
    “隨你。”於汐指了指飯盒。
    “好吧。”讓於汐史料不及的是偌遙竟然如此輕易的答應了下來。
    他看見她的表情，臉上的痛苦。
    “明天……明天我來告訴你我和紅尾的事，以及風學院、水學院的院規。還有，我們作為除靈師注定逃不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