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叫什麼？”走在空空的街道上，她這樣問他。
    
    “於汐。但是我喜。。。。。。”
    “四月。我記得的。”她停下腳步，“我記住生前的事已經不多了。但還是記得你的名字。”
    “嗯。。。。。。”於汐仰望天空，“你現在叫什麼？”
    “紅尾。”
    “。。。。。。你頭發又長長了。”他看了她一眼。
    這是他們成為除靈師後見麵的第一次對話，許久的，恍若隔世的對話，14年，很久了。但又仿佛隻是昨天的事。
    除靈師對生前的事情記住的很少。能夠記住的，都是他們不想遺忘的。記得多了，便有了留戀，有了留戀便會喪失理智，麵對同樣是人樣的靈便會無法下手，最終活著的人類的正常生活被打破，這個世界一片混亂。
    所以除靈師無需要太多的記憶，有關生前的。
    所以除靈師大多都孤身行動，因為他們不願與他人爭奪靈力。
    所以除靈師是在人類看來是神聖的職業，有著無上的光榮與能力。
    所以除靈師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有不老不死的能力，但要不停的補充靈力以維持生存。
    除靈師，一個值得商榷的職業，無法下定義是好是壞。
    在一棟小別墅前，於汐看到紅尾掏出了鑰匙，剛要開口發現她伸向自己的手中有兩張紙條。
    一幅由彎曲的線段和幾何圖形組成的畫，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標識，和迷宮一樣的交錯道路。可見畫這個東西的人的美術水平是多麼地令人無奈。於汐無語的開始看第二張，滿篇的“向左”、“向右”、“直行”，層層疊疊堆在一起。
    “這是。。。。。。地圖麼？”
    紅尾點頭。
    “你又。。。。。。找不到路了？”
    紅尾一笑。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路癡。委托人弄的這些東西我根本看不懂。”
    “好吧，”於汐掏出紙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我帶你去，明天？”
    他看到紅尾再次微笑。
    實際上，我真的懶的接任務啊，除了靈力快不夠的時候。於汐這樣想著，把紙條放進口袋裏：“晚安。”
    兩人走進一家冷飲店，於汐上前一步拉開了門，紅尾一愣，進去選了一個靠窗的地方坐下。
    “兩位要點什麼？”一位梳著一條長辮子的服務員向兩人遞上菜單。
    於汐望向對麵的紅尾，見她扭著臉看外麵的風景，並不回話。
    “我要奶昔。”於汐把臉轉向服務員，見她並未看自己，而是猶有興致的看著沉默的紅尾。
    卷得厲害的頭發。於汐心中歎道。服務員眼前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給整個人籠罩上了一層神秘感。  
    “冰水。”冰冷模糊的聲音。
    於汐隨即向對麵望去，見紅尾仍未回頭。
    服務員收起菜單衝紅尾微笑一下然後離開，當然紅尾看不到的。
    自始至終，紅尾都沒有正眼看過那服務員一眼。
    於汐目送那名服務員走遠，收回目光正對上紅尾的目光。
    對人類沒有興趣吧，她。
    在進委托人的家之前，兩人應該冷靜一下。沒有人預料的到這次委托任務的輕重，是否需要與靈戰鬥。
    “還在除靈學校的時候就知道你了。”紅尾伸手順了順自己烏黑的頭發。
    “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怎麼知道‘於汐’就是你。”
    於汐沉默。每個除靈師在被分配到除靈師學校後都會導師被賦予新的名字，有賦予新生之義。雖然除靈師實際上是靈魂般的存在而非人類。
    人死後，對這個世界抱有強烈執念的人的靈魂不會升天，其中靈力稍強的可以進入靈訓學堂，靈力不強的則漫無目的的在這個世界殘留著。每個學校根據學生星座的不同劃分為風（雙子座、天平座、水瓶座）、火（獅子座、射手座、白羊座）、水（巨蟹座、天蠍座、雙魚座）、地（金牛座、處女座、魔羯座）四大學院。每個學院又分“攻”、“守”兩類，側重不同方麵的培養。四大學院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每個學院的學生都禁止知道有關他學院的消息。
    “我是風學院的‘守’。導師曾說過火學院的‘攻’——於汐，是近幾年少有的除靈師人才，讓我們都向你學習。”
    “哦。”於汐並無評論，這種話聽的多了，沒有什麼可讓他評論。
    “這是您剛才點的。”服務員將奶昔和冰水輕放在兩人桌上。
    並不是剛才那位。於汐抬眼。
    紅尾仍舊把臉扭向窗外。
    奶昔做的還好，甜而不膩。於汐並不喜歡吃甜食，除了甜粥和奶昔，適當補充糖分對於戰鬥有好處。於汐看著紅尾沉默著將冰水喝盡，又是一陣沉默。
    “鎮定一下吧。”紅尾沒有睜開眼，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外麵的溫度雖不能稱得上酷暑可還是能熱得讓人心煩意亂的，這恰是她最厭煩的時節。每次接受任務之前她也要在目的地不遠的地方用這種方式鎮定麼。於汐心想。
    話還未出口，幾聲尖叫劃破了寂靜。
    於汐猛地站起身，覺得一陣暈眩，是因為坐長了的緣故麼，腿有些麻木。
    “四月？”
    “我們過去吧。”
    不遠處是一個幽靜的院落，院落的角落裏隨意的種著十幾棵翠竹，儼然已成了一小片竹林。院落旁有一窪水塘，襯著日式的院子格外古樸素雅——如果在正常情況下。現在這裏已經是火光衝天了，一男一女躲在竹林一角瑟瑟發抖，看似是委托人。竹林已經朝一邊歪去，破碎的竹葉隨風淩烈的刮著，碎石間錯中間，黃沙彌漫了院落的那一片天空。於汐從風沙中眯眼看去，一個周身散著暗黑的光的人形懸在院落中的空地上方，長發上指，隨暗黑的光芒一同飛舞。散著綠色的光芒的眼瞳中透著殺氣。
    這次的惡靈是這個樣子麼。他剛想抬步上前不料一陣刺痛般的麻木貫串雙腿的血管，想移動卻發現自己幾乎寸步難行。並非緊張，可為什麼會這個樣子，於汐聽著自己強勁的心跳，一時間忘了化為除靈師戰鬥時的服裝。
    有什麼從他耳邊急速掠過，如箭一般向著惡靈飛去。
    紫紅色的裙擺，寬大的衣袖，背後緊緊束著的巨大蝴蝶結。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
    紅尾竄出去時回頭看了他一眼，火紅的眼瞳，向他使了個眼色。
    於汐點頭，莫非一開始她就看出他雙腿開始失去知覺？
    如果不能戰鬥的話，至少先保護好委托人。這是還在學校時火學院的導師的話。
    於汐忍痛移動到角落裏，看見那一男一女。男的約中年年齡，身著一身日式藏青和服，臉上雖有惶恐之色但仍遮不住那一身威嚴的氣勢。女的一身淡粉和服，盤著頭發，白色的繃帶斜著綁在右眼上，低垂著頭看不清臉，隻是謙卑的跪坐在那男子身後，沒有一絲傲然之氣，想必是女仆之類的。於汐坐在兩人的身前，以防萬一，可腿已是絲毫不能動了。
    “那個….除靈師大人？”是男子擔憂的聲音。
    於汐對他搖了搖頭，暗自咬了咬下嘴唇，已經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無法戰鬥？
    “上麵。”
    鎮定而清晰的聲音，女子的聲音。
    於汐猛地抬頭看去，背對著天空中的惡靈，對麵那雙火紅眼瞳在潔白的臉頰上分外分明。
    灼眼，冰冷，充滿殺氣。
    一道火光衝了過去，紅尾在空中一個靈巧的翻身擦過那道火光，還未來及回複原來姿勢惡靈另一隻手射出火光衝她飛去，瞬時間天空黑暗電閃雷鳴，躲在一旁的男子早已嚇的抱了頭。爆破聲，雷聲混在一起，夾雜著火光的四射，將兩人包裹起來。準確說來，是兩個靈。
    除靈師畢竟也是靈，但一直以人類實體形式生存著。
    赤色煙霧很快被傾泄的暴雨趨散，於汐驚見惡靈用手抓著一個透明的球體，球體裏是紅尾。依然鎮定的神情。
    防護壁，那是所有“守”都擁有的特技。
    紅尾嘴角動了動，防護壁瞬間消失，在壁消失而留下的空隙中，紅尾一躍跳了出去，等惡靈反映過來，手中的人已經不見。紅尾的移動速度快的讓人看不清身影，隻仿佛一團霧氣一般在其身邊不住穿梭，惡靈不斷伸出手試圖將紅尾抓住，可一次次失敗。
    那就是風學院學生戰鬥的速度，你們無法理解的，他們如風一般，來去無蹤。
    仍然是火學院導師的話。
    於汐當然是沒有見過的，也不曾見過同學校其它三個學院裏的學生。四大學院的學生曆來是不允許有任何交流的。每個學院都有各自獨立的一套管理教學體係。
    如今看到了，看到了傳說中風學院的除靈師的速度以及冷靜。
    紅尾的眼中沒有絲毫恐懼，反而有一點點興奮。於汐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汗水順著脖頸流下。
    覺得不對勁，但是哪裏不對呢。
    天空中的紅尾仍然應對自如的與惡靈周旋，“呼”地衝到其背後伸出右臂，一張靈符出現在她手裏。猛地一轉身。
    隻聽一聲怒斥叱：“金，破！”
    一股巨大的氣流從靈符中衝了出來，直擊向惡靈背後的一塊綠石。
    霎時間爆破聲直衝耳膜，周圍瑣碎物體隨著那一聲怒喊轟然四濺，狂風大作，於汐睜大眼睛看著天空中那爆起的一團煙霧，試圖尋找紫紅的身影。
    “。。。好厲害。”那是委托人略微顫抖的聲音。
    於汐回望那人，見他已倒在地上嘴唇不住的微微顫抖。人類的話，肯定被嚇壞了。再看看自己的腿，仿佛可以移動一點了，也不似之前那樣的痛。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不過確實與火學院的戰鬥方式不同。
    果然導師教授的招式太老了啊，雖然並不是說沒有威力。
    隨著雨的停止，天空漸漸回複了原來的顏色。惡靈化為一縷青煙，一個光點飛入紅尾體內。
    “這次多謝了，我的惡夢得以終結。”日式的正廳中間，男主人俯身向兩人道謝。之前的女仆也遞上了茶水，放豎了托盤垂在胸前，崇拜似的看著低垂著頭的紅尾。
    屋子裏靜的令人窒息，所有人都在等紅尾開口。
    “。。。。。。”
    “這畢竟是我們的工作。”於汐淡淡的說。
    身邊的人動了一下，她眼睛裏的顏色已變柔和，與戰鬥時的那種恐怖的殺機截然不同。
    紅尾回望於汐，帶著感激的神情看他喝光麵前的茶水。
    這次，她仍然沒有正眼去看對麵的委托人和身邊的女仆。
    委托人見這情形尷尬的笑。“那個。。。。。。我去給二位拿東西。”他找了個很好的理由開脫了。雖然是紅尾幫了他，可是這位詭異的除靈師實在不好相處。
    “那我再去給兩位拿點心。”女仆也略覺尷尬，同樣找了個理由退下。
    看兩人都消失後紅尾突然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仿佛靈魂終於還遊太虛幻境重回本體上。隨即轉頭衝於汐一笑。
    “不用勉強與人類交流。我可以替你擋，”於汐早已洞察真相似的又回了一個微笑，“我去去就來。”
    腿又可以動了，也完全沒有那時的痛感，於汐保持著對紅尾的那種微笑走到了拐角處的一道門裏，是廚房，一個不起眼的小廚房，廚房裏那個臉上繃著繃帶的女仆正忙著煮水。猛地見到於汐，愣了一下。
    於汐的微笑瞬間消失。
    “對我下藥有你什麼好處？還有，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