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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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  
    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母親回來的時候,葛葛正窩在被子裏給江小天讀詩。這首詩的作者和朝代她已經記不清了,反正覺得這首詩特別能表達她的意思。所以她就趁打電話的機會讀給江小天聽。  
    江小天因為是在家裏,所以說話的聲音特別的小,有一句話江小天重複了三遍,葛葛都沒有聽清楚。她正想再問的時候,突然聽到防盜門很響地撞了兩下,她知道母親回來了。  
    葛葛說我媽回來了。  
    江小天說什麼?  
    葛葛說我媽回來了。  
    江小天說你身邊也沒有人,你不能大點聲嗎?  
    葛葛反問你怎麼知道我這兒沒有人?你不能大點聲嗎?  
    江小天為難地說我在家裏。你身邊有誰?  
    葛葛不吱聲了。電話因為長時間貼著耳朵,已經變得黏黏糊糊了。一摸,葛葛的後背全是汗水。她對著電話說,親愛的,你那兒冷嗎。  
    江小天說我這兒好冷,都穿羽絨服了。  
    葛葛說我當你的羽絨服行嗎?  
    江小天說你就是我的羽絨服,不,小棉襖,貼身的小棉襖。  
    葛葛停了一會說親愛的,你想我了嗎?  
    江小天說當然想了。親愛的,你想我嗎?  
    葛葛說我現在想聽你的心跳,想聽你的呼吸。  
    江小天就在電話那邊喘粗氣給她聽。  
    後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下子擊中了葛葛的耳朵,每個月都有一次不舒服。  
    葛葛說怎麼有女人?  
    江小天說是電視,衛生巾的廣告。  
    葛葛說不準三心二意。  
    江小天就關了電視。可能是他挪動了一下椅子,葛葛聽到木頭擦地的聲音。葛葛說你幹嗎?  
    江小天說想你呀。  
    葛葛說我也想你。  
    江小天又挪動了一下椅子說,我們離得太遠了。  
    葛葛沒有吱聲。  
    江小天說現在我想抱你。  
    葛葛感覺眼睛濕濕的,剛想說一些親熱的話,突然聽到電話被人拿了起來,雖然很輕,但葛葛還是感覺到了。她根本沒有來得及與江小天說再見,就輕輕地掛了電話。  
    葛葛看到了客廳裏的母親。以前的這個時間,她應該在下麵跳舞才對。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沒等葛葛開口,母親就不高興地說,你給誰打電話呀?你以為打電話不花錢啊?  
    葛葛說是別人打過來的。  
    母親看了葛葛一眼,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演的是一部特別俗套的電視劇,大意是說一個女人愛上了女朋友的老公。母親特別喜歡看這類電視劇,尤其碰到控訴第三者的電視劇,她就好像找到了知音。母親現在還執著地認為,父親之所以離開她就是那個第三者的原因,如果沒有第三者父親不可能變心的。  
    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是男人是禁不住引誘的。  
    葛葛不同意母親的看法,她曾經在心裏想過父母的事情。如果父親真的愛著母親,怎麼可能被人勾引走呢?記憶中的父親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像母親這樣的女人其實配不上父親的。有時候葛葛想著想著竟然把父親和江小天相提並論。她想江小天與她相愛,大部分的原因是他的妻子也和母親一樣,固執,刻薄,還目中無人。  
    雖然葛葛根本沒有見過江小天的妻子,但在她的心裏是這樣認為的。  
    母親這種女人太多了。她們之所以婚姻不幸福,最主要的是她們過於專製,霸道。就像母親無論做什麼,做錯了什麼,在她眼裏都是對的,所以她從來沒有檢討自己。比如每次她和葛葛吵架,都是因為她不習慣葛葛的某個動作或者語言。她也不管葛葛能不能接受,就不顧一切地沿著這個話題揭傷疤,一直揭到葛葛舉手投降,一直揭到葛葛傷心欲絕。完了,她還擺出一副我之所以說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的可惡態度來。  
    比如現在。  
    母親本是罵電視中的小妖精,第三者的,可是竟然連葛葛也扯上來了。她說你們這些小妖精,專門勾引男人。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也許葛葛還不會在意,可是這句話竟然是自己的母親說出來的。她坐在沙發上,頂著一頭白發,穿著鮮豔的衣服。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說完還在後麵跟了一句,你得結婚,你再不結婚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葛葛生氣地說我不結婚就是丟你的臉嗎?  
    母親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丟我的臉了,自家的姑娘不瞎不啞不殘疾,為什麼快三十歲了還沒有人要?你自己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也不想想?你不為我想也得為自己打算啊?哪家的姑娘和你一樣?  
    葛葛硬邦邦地說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母親說你不讓我操心讓誰操心?母親站起來,揮著手說你得去相親,明天就去。我給你物色了一個男人。對方雖然離過婚,但整體條件還不錯,有房有車的。你以後不會像我過得這樣淒涼。  
    母親還意識到自己生活過得淒涼?  
    葛葛沒有心情和母親爭執下去,好不容易休個周日,葛葛希望自己過得開心一點。所以她裝著沒有聽到,低著頭準備從母親麵前走過去。  
    母親攔著她,我給你說話呢,你沒有聽到還是裝聽不到?  
    葛葛煩躁地說聽到啦,我也知道了。你天天說夜夜說,你不能讓我清淨清淨?  
    母親生氣地說我還天天說夜夜說?真行,真會編派我。我的話你總是不聽,你想不想知道外麵的人怎麼樣說你的?  
    我不想聽!  
    葛葛走進自己的屋子,咣當一聲把門關死了。  
    母親已經習慣了葛葛的關門,她站在門外說,耍什麼小姐脾氣呀?我他媽的還不能說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就這樣一輩子嗎?一輩子當別人的情人,當別人的二奶?人家當二奶還有錢花呢,你呢,倒貼!  
    葛葛憤怒地在門裏喊,我願意,你管!我就倒貼,我就做別人的情人,做別人的二奶。你管!  
    門外好久沒有動靜,葛葛覺得奇怪極了。如果按照以前的模式,母親不會這樣罷手的,她會坐在門外,找出以前陳穀子爛芝麻的種種破事情,以便讓葛葛相信她是多麼的愛她,為了她自己放棄了多少東西,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白眼,流了多少眼淚。說到最後,母親還會老牛大憋氣一樣呼吸困難,好像因為傷心過度要死過去一樣。  
    葛葛偷偷地拉開門,發現母親竟然走掉了。葛葛心裏猛地一緊,她怕母親想不開出事,就穿了大衣出去尋找。在小區的廣場上,葛葛看到母親正混在一幫老頭老太太裏麵跳舞。也不知道跳的是什麼舞,反正葛葛看見母親正雙手叉腰,抬腿彎腰地跟著晃動。母親一邊跳一邊和身邊的老頭說著什麼,臉上也沒有葛葛想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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