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漫天的火光，搖搖欲墜的樓房，在激烈撞擊著耳膜的尖叫聲中，像巨大的殷紅的蛇吸吐著血淋淋的信子向陌未一撲來……
    從噩夢中驚醒，陌未一被嚇得一身冷汗。
    瑟瑟發抖的身軀，在空大的襯衣裏，慢慢僵硬。
    那種疼痛而恐懼的感覺像深印在骨髓裏血液，血腥。猙獰。
    不停地折磨自己。或不吃不喝，或不動不語。然而，惡魔卻緊緊相隨。用盡一切辦法卻依舊無法彌補完整的曾經，是怎樣的秘密？
    是怎樣的記憶？空白在過往的天空。
    血珠，嫣紅的曼延的從幹瘦的手臂冒出。
    一顆。一顆。彙成細小，鮮紅的一條沿著下垂的手指滴落到地麵。迅速聚集，綻開，如隻存在於彼岸的曼佗羅，嫵媚。妖豔。
    握著圓規的手指緩緩鬆開，又輕輕一緊。
    針尖刺破肌膚，沒入血裏。
    幹涸的心被真實的痛，麻木，又清醒。
    這樣的疼痛確實可以暫時讓自己忘了心裏的傷，可是，如果，有一天，這樣也失去了知覺，那麼，還有什麼可以彌補心裏的空洞？
    你在幹什麼！
    顧無言不可置信地看著陌未一任由她的血一滴滴流下，周身紫色的光驀地暗淡下去，海藻般的長發糾纏在耳際，眼裏竟是無盡的愛惜。
    從後麵的書櫃裏拿出家裏為自己準備的醫藥箱。扯開陌未一帶著圓規的右手，看見左手上的針眼，輕呼一口氣。慢慢地搽上碘酒，然後，又輕柔地貼上OK繃。
    整個過程短暫卻精細。
    到底是什麼事情要你這樣傷害你自己？！
    顧無言抬起頭，正好對上陌未一的眼睛，明晃晃的陽光就直直地照在兩個明豔如花的少女的臉上。不知是自己害怕，還是已經盯著顧無言太久怕被發現，陌未一立刻轉過頭，猛地抽出手，冷漠地說，與你無關。然後，大搖大擺得消失在課堂裏。
    沿著街，埋著頭，一直走，一直走。
    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車水馬龍，來來往往。抬頭仰望，那些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也許，會在以後的某年，某月，某個時刻帶給我們無限的溫柔。
    是往左？還是向右？還是直走？
    到底，哪條路，才是通往曾經的路口？
*    *    *    *    *    *
顧無言
    她叫陌未一。
    陌生的陌。未來的未。一二三四的一。
    給陌未一上藥的事還是被王媽知道了。
    泡了兩個小時的澡，已經讓我筋疲力盡。
    為什麼同樣是人，我卻要被困在這巨大的，黑暗的，空洞的，孤單的，城堡裏？
    有時我會想，這到底是恩賜，還是懲罰？
    是如他們所說的童話般的生活？
    還是永遠飛不出金絲籠的鳳凰？
*    *    *    *    *    *
    九點零五分。
    陌未一推開“探戈”的大門。
    溫和的酒香，刺鼻的煙味，如千百次一樣，一股腦兒地往陌未一的鼻子裏鑽。奢靡的夜生活在這裏毫不避諱的顯露出來，像偷情的人赤裸裸被曝光在熒屏上，無處可逃，有說不出的虛偽。
    才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迎麵就來了個一個服務生，帶著一臉微笑。
    陌姐，您找琛哥嗎？
    ……
    他不在。
    給我一杯白蘭地。
    要我打電話給琛哥……？
    不用。
    那，您先等等。
    躺在床上，腦海裏全是陌未一帶著血轉身消失在教室口的模樣。
    不同角度。
    不同形狀。
    您有一條短信息。
    電話打斷了顧無言的思緒，讓繁複的大腦注終於可以休息一下。
    “請速到＊＊路＊號。    Ｌ”
    Ｌ？藍嗎？
    到底發生什麼事啦？
    換好衣服，顧無言趁著管家，王媽不注意，就從後門溜走了。
    華燈初上。
    是白日裏不能比擬的繁華。
    冷風習習。
    這是顧無言第一次這麼晚在外遊蕩，而且身旁沒有一個保鏢。
    燈光，在自己要到達的地方暗淡下去。顧無言不禁緊了緊衣口，加快了步伐。
    到達短信裏所寫的路口時，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可是，在路口卻沒有看見除酒鬼外的其他正常人。
    心裏的恐懼徒然而生，帶著看不見的無形壓力鋪天蓋地而來，緊緊扼住顧無言的喉，說不出一句話來。那是比深夜裏的孤寂更恐怖的東西，找到了來源，卻仍然無法拒絕。
    立刻轉身，卻撲進了充滿惡臭的酒氣裏。
    喲。喲。喲。快看呐，來了隻白天鵝。兄弟夥，這下，我們就不寂寞咯！
    哈哈哈哈……
    來，讓爺摸摸。說話的，小眼睛，紅鼻子，厚嘴唇的人，順勢就往顧無言的臉上摸去。顧無言哪裏受過這種“待遇”，良好的家教也從來沒有教過她如何麵對這些情況，反而讓她忍氣吞聲。見顧無言沒什麼反應，那惡心的人的同夥又湊上他那像兩條火腿般肥厚的嘴往顧無言白皙的脖子上蹭去。
    一下。一下。
    顧無言苦吞著淚水，縮在牆角，任由那些畜生的手在她身上遊走。沒有聲音。沒有反抗。隻看見身下雪白的裙子變成碎片，在黑暗的，無盡的巷子裏如白色的幽靈，飄飄蕩蕩。
    惡魔的手一點，一點，靠近。然而，卻像所有故事一樣，停留在女主角最後的防線。
    痛苦。折磨。終於褪去。
    眼裏是模糊卻修長挺拔的身影。搖搖曳曳。似曾相識。
    沿著牆根，支撐起支離破碎的身體，緩慢走到繁華，終於，不堪，倒了下去。
    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曖昧的燈光打在陌未一幹瘦的身上。
    一片。一片。
    透明的白蘭地投下詭異的顏色。
    相互交織，明明滅滅。
    陌未一緊抿著嘴，把頭斜放在吧台上，在夢裏也不曾鬆開過眉頭。臉上的紅暈慢慢運開去。
    醉了。
    是醉酒？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陌姐。陌姐。剛才給陌未一端來白蘭地的服務生，看見陌未一倒下，便馬上過來問候。可是，不論怎麼叫，陌未一都沒有一點反應。
    看著眼前這個纖細的少女，少年搖搖頭，
    這個讓琛哥動心的秘密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她到底有什麼魅力？
    有怎樣的……過去？
    命運的齒輪，已開始轉動。
    彼此不同的生命軌道，也開始交織。
    隻是，因寂寞相逢的人生，能共同走的路，到底，有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