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科幻卷  苦情殤(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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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知道回來,嗯?這個小雜種,當初要不是因為你那該死的娘•;•;•;•;•;•;”蒙爾剛回到家,就看見爹斜睨著他,滿口酒氣地指著唯一的兒子罵起來。罵完以後,看著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兒子,父親神誌不清的眼裏也有一絲驚愕,這個時而怯懦時而暴躁的孩子竟然沒有像平時一樣與他爭吵,這是怎麼回事?然而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已經無法清醒地考慮這些,銀白色頭發的邋遢男人倒在地上便呼呼大睡,發出震天的呼嚕聲。蒙爾抬起頭來,第一次沒有絲毫敵意地看著這個被他稱作父親的男人,原本清俊蒼白的麵孔因為常年的酗酒變得暗黃粗糙,再也沒有了記憶裏的溫和。他對父親的往事知道的不多,且大都是從別人不屑的談話和嘲笑中得來。他的父親原本在塵族中也曾是讓人尊敬的人物,然而卻在一次飛行中遇上了他的母親——鮫人的美麗,通常是難以抵擋的。然而,不久以後,因為對一塊陸地的爭奪,羽人和鮫人之間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爭鬥,那是兩個本來井水不犯河水民族間不共戴天仇恨的開端。數以千計的羽人和鮫人死在了那裏,無論是哪一方都鮮有人生還。而羽人這邊損失比起鮫人更加慘重——派出的數百名術士幾乎全部喪生,那是作為他母親的若瑤灌醉了他的父親,把情報通報給了自己的族人。基於他們家幾代以來的忠心耿耿,大法師赦免了他父親的火刑——毀掉羽人的翅膀,意味著將永不能飛翔於天空,永不能接近天堂,那是對一個羽人最大的懲罰。然而作為苟且偷生的罪人,他和父親一起每日承受著族人無處不在的鄙視和謾罵。父親整日不敢出門,逼著他打酒回來,日日沉醉於烈酒的辛辣氣息裏,喝得酩酊大醉後昏然睡去。多年這樣的生活使得蒙爾的臉上少有孩子的天真和可愛,偌大一個塵族,能夠和他一起玩的就隻有落溪和卓卡。有的時候,他們的笑容幾乎都讓他忘了自己隻是一個雜種,然而今天看見他們一起在空中飛行,看著落溪銀白的長發,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和他們真正融為一體。他們的世界,即使他怎樣努力也不會屬於他。
    看著自己冰藍色的頭發——那是綜合了羽人和鮫人身體因素的發色,比起羽人和鮫人單純的發色別有一番美麗,然而蒙爾眼裏卻是激烈的厭惡,他像瘋了一樣扯著自己的頭發。然而,那是異常堅韌的發絲,羽人和鮫人的長發在戰爭裏甚至可以作為緊急時的武器,拽的滿手都是血痕,他的頭發卻還是完好無損的長在頭上——那是有生之年都無法磨滅的印記。
    蒙爾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絕望和近乎瘋狂的狀態下睡著的,或許是連續幾個小時的嚎哭讓他太過疲憊。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在那個酒鬼父親的身邊。被射進窗子的強烈陽光刺痛了眼睛,他抬起手下意識地揉了揉,才注意到身邊還有人,是羽族的族長。
    “我們和鮫人的戰爭爆發了。所有能作戰的人都已經上戰場了,你走吧。”看著仍舊未從睡眠裏清醒過來的癡癡傻傻的孩子,族長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指了指他身邊地上的屍體:“你爹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被進攻的鮫人用流矢射死了。”蒙爾機械地順著族長的手看過去,這才發現父親的背已經被一支尖利的箭穿透,血正在從還未凝結的傷口裏汩汩地流出來。蒙爾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說,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似乎什麼也不記得,地上毫無生氣的眼睛似乎認識,又好像不曾相識•;•;•;•;•;•;
    “真是不可救藥的孩子。”族長帶著憐憫和嘲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這間黴濕的小屋。族裏有許多大事,沒有人會把精力放在這樣一個沒有用的孤兒身上——更何況,他的父親還是族裏的叛徒。
    晚霞鋪在西邊,把天空染的血紅,就如同喊殺聲不斷的戰場。羽人和鮫人各自使出自己的全部力氣,各種各樣的法術,血結、月滅,瘋狂的雙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生死,隨處可見摟抱著死在一起的羽人和鮫人。身前不遠處,一個鮫人在臨死之前用力咬住了對手的脖頸——那是羽人最致命的弱點。鮫人倒下的同時,羽人因為失血過多也跌在地上,再也無力站起來。死去的鮫人嘴角沾著血跡,臉上卻有一絲快意的笑容。
    看著身前這樣的景象,蒙爾把瘦小的身子往柴草堆後縮了縮,捂住了自己將要不受控製叫出聲來的嘴,雙肩無法抑止地瑟縮著。他害怕,他不知道那些昔日一起說笑的同伴在其它的時間都是在過著這樣的生活。一直以來,除了和他們玩耍,他的生活也就隻剩下發呆和忍受父親無休止的謾罵這兩件事。落溪是族裏飛行技術最好的年輕人,她應該也在這裏吧。落溪•;•;•;•;•;•;想到這個名字,他微微震了一震,嚇得有些癡呆的眼裏閃過了一絲光芒。她在哪兒?他四處急切地搜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那個、那個是落溪?他把腦袋埋在草垛裏,從幹草的縫隙向外望,那個被血染紅了戰袍的人是落溪?這一刻,她又是那個男孩子氣的落溪了,她的長發被盤起來,身上染著的不知是別人還是她自己的鮮血,眼裏閃著堅毅的光芒——原來平時的落溪是這個樣子的。再不遠處是同樣浴血奮戰的卓卡,完全收斂了平日戲謔的神情,不顧一切地砍殺著敵人——這樣的他們讓他感覺陌生。
    果然,我是無法融入你們的世界裏的。落溪斬下了對手,對著不遠處的卓卡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沒有注意到身後破空而來的利箭和卓卡眼裏驚惶失措的神情。忘記了一切撲出去的蒙爾在被箭矢穿透以前,想的是這樣的一句話。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落溪和卓卡都愣住了。怎麼會是這樣?沒有看落溪含著淚水的眼睛,蒙爾微微笑著,什麼也沒說就閉上了眼睛。
    那一戰,盡管是鮫人的偷襲,然而因為羽族傾盡全力的抵抗,鮫人空手而歸。落溪和卓卡成了族裏新的小英雄,他們的婚事也已經定下了日期——沒有人再記得那個時常低著頭囁嚅著的孩子,也沒有人記得那個孩子竟然會做出那樣奮不顧身的舉動。
    隻是落溪經常和卓卡一起去從前玩耍的沙灘默默地坐著。
    “怎麼會是這樣?”落溪哽咽著,“他死的時候,手裏還握著我給他的夜明珠。”卓卡摟緊了她的肩,沉默地看著似血的夕陽,半響後輕輕地說了一句:“一切都過去了。這一天,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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