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卷 第1章 古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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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雨迢迢,胡笳音繚繚。
長安官道上。
吹罷一曲胡笳十八拍,駿馬上的女子回頭向著一旁並肩的男子道:“時辰不早了,哥哥還是回吧。”
男子微微點頭,然而胯下白馬卻仿似知曉主人心意一般,在原地蹬著蹄子,搖擺不定。女子淡然一笑,原本秀麗的麵龐因這一笑反而顯出幾許堅毅來:“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哥哥又能送我到何時?”
男子微微一歎,探究地看向妹妹的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也罷,今後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了,為兄也幫不上什麼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隻是,你一人在外,凡事還需小心。”
女子頷首。而後,兩人各自拍馬而去,奔向不同的方向。再不回頭。
煙塵消散。午後的大路上,再次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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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麼?西北韓家被人滅門了,一個都沒剩下。唉呦,那個慘哪。”酒棚內的漢子邊喝著酒邊說著,眼裏卻無半點憐憫之意。這些事情每天都在發生,於他們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出來走江湖,誰也保不定自己就能活到明天。
“韓家,便是那個昌隆鏢局的韓家麼?”一旁年輕些的小夥子問道,顯然於這大漢是一路的。周圍的人一聽也都來了精神,伸長了耳朵聽著。
“不是他們家還有誰,聽說到現在也沒查出是誰幹的。全家二百多口啊,一夜之間全死光了。”可能是久未聽聞這樣的慘狀,連那大漢自己也生生打了個寒戰。
“韓家自稱昌隆是什麼西北第一鏢局,韓昌隆不是還被稱為什麼神刀麼?今日看來也不過爾爾啊,一夜隻見讓人把祖宗媳婦殺了個遍。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說話之人聲音尖刻,聽在耳裏讓人渾身發麻,極不舒服。酒棚裏有十數人的眼睛向那人看去,那人卻渾然不覺,隻顧著喝手裏的酒。
那人衣著破爛不堪,渾身還散發著一股惡臭,饒是如此,還非要拿腔作調地裝出一副書生的樣子來,腰間還別著一把折扇,滑稽之態不可言表。
這人本就生得猥瑣,再加上剛才那番話說得歹毒之極,對於死了的人還冷嘲熱諷,這在江湖人看來著實是很不地道的行為。眾人一看之下,全都鄙夷地回過了頭。連方才的漢子也暗地裏皺了皺眉。
那“書生”倒也不以為意。方才大家都看向他,已經讓他的虛榮得到了極大滿足,當下也不管別人的態度如何,滋溜滋溜有滋有味地繼續喝起酒來,就著麵前的一小碟花生米嚼得津津有味,嘎巴作響。
靠近門口的年輕姑娘撞了撞了身邊的白衣年輕人,對著他俯下來的耳朵說:“這人真惡心,還裝什麼書生,倒是那‘窮酸’兩字他還當的起。”男子笑了笑,用食指點了點女孩兒的額頭:“再亂說話,小心別嚼著舌頭。”臉上盡是寵溺之色,那女孩兒作了個鬼臉,不再答話,在男子邊上坐了下來,不安份地扭來扭去。那男子隻是聽著周圍的人說話,偶爾抿一口酒——周圍的這些江湖人,雖然粗俗,不過倒也直爽。現在天下太平了,不需這些草莽之人為國效力,江湖上自然也就紛亂異常。若是真到了國破家亡的時候,他們哪裏還有閑心闖什麼江湖!
不遠處灰塵揚起,隻是轉瞬間,馬蹄聲就已打這些人麵前經過,看不到影蹤——酒棚裏的人被揚了一臉的灰塵,先是忿忿地罵,而後不禁感歎:“真是匹好馬啊。”人行走在外,罪重要的莫過於腳力了。對普通人來說,馬至多是身份的象征,而對於刀頭舔血的人來說,關鍵時候卻是至關重要的武器,再不濟也可用作逃生。這樣的好馬,價錢隻怕不下千金吧?那些人貪婪地看著駿馬消失的方向,忘記了自己蒙上灰塵的酒菜。就連那個酸書生也忘了嚼舌頭,幾乎要流下口水來。
白衣男子卻是獨自斟酒吃菜,似乎那一幕全未放在他的心上。然而,他的目光在看到了腳下的物事時立即瓦解——那是一塊毫不起眼的玉佩,任意一家當鋪裏都隨處可見,唯一不同的是上麵鑲著一粒細小的金珠——即使如此,也值不了多少銀子,所以,在它掉落下來的時候,並未有人注意,想來那馬上之人也未曾發覺。白衣男子卻立即揀起,仔細地翻看了幾回,而後看著遠處,手攥緊了那塊玉佩,眼裏流露著不知是怎樣的神色。半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一字一頓地咬著牙說道:“追!”紅衣的小姑娘應聲翻出酒棚,二人速度快如鬼魅,幾個起落之間也便消失在視線之中。
一切如此突然,就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隻有桌上猶自散著熱氣的酒菜提醒著棚裏的眾人,他們剛才沒有眼花。
“想不到那個年輕人竟是個少有的高手。”過了約莫一分鍾,大漢才回過神來,再也沒有了方才講述韓家遭滅門時的意氣風發,低低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