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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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淡淡一點光亮穿過薄霧淺淺彌漫開來,彤城外星星點點的火光明明滅滅忽近忽遠。
整整一夜,小僮抱著夏邑留下的狐裘,帶著一群驚慌失措的護衛侍女,舉著火把沿著城外一路找去。雪被踏成冰,冰又化成水,他們恣意任性的主子還是不見蹤影。
小僮紅著兩隻眼盯著麵前光禿禿的老樹,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林子,再一把火把自己給燒死。
反正丟了主子,一幹人都得死。
“咱還是通知官府吧,小公子,小公子怕是著了宛仙河裏精怪的道兒了……”洛安頂著通紅的鼻尖怯怯道。
“胡說……”小僮啞著聲吼回去,兩眼一濕就要哭出來。
洛安見了忙慌慌張張抬手去擦:“別哭別哭,這種天兒可千萬不能哭,淚一出來就得變冰柱,萬一刺到眼裏可就成瞎子了。”
小孩兒才不吃他這套,早稀裏嘩啦哭開了,邊哭邊哆嗦邊還要死撐著回嘴:“我們家公子,我們家公子吉人天相,才……才不會有事兒……”
其實小僮心裏也慌,這天黑路滑的,人保不準就掉河裏去了,即便沒掉進去,天寒地凍的,他家嬌生慣養的主子連狐裘都沒披,說不定就給凍僵了凍死了。可,這話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就能把這群人心裏頭那點希望的小火苗掐滅,到時候就真隻有死路一條了。
洛安看他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還瞪著眼凶神惡煞般,不由就是一抖。行吧,沒死,沒死那就繼續找唄。
這一找就找到黎明,城裏公雞開始報曉,十幾隻火把滅了大半,一群人又冷又累心底卻是有譜了,他們小主子,怕真回不來了。
小僮抱著冷了又被捂熱的暖爐直直站在雪地上,身旁宛仙河張牙舞爪的翻騰而過。他背對眾人,迎著微薄稀疏的朝陽,有種大義淩然的莊嚴肅穆感。所有人不動了,靜靜看著他等他說個“回”字。
回到宮裏,就是個死。
氣氛很微妙也很緊張,洛安咽了口口水瞟了眼周圍心想這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然後,就在他晃神的這一瞬間,有人“啊”的叫了一聲,接著,十幾二十個人瘋了一般朝前跑去。
洛安忙抬頭去看,數月來都被雲層擋得嚴實的太陽就這麼毫無征兆的突然跳出來,肆無忌憚把光扔進他眼裏。他抬手去遮,眯著眼從指縫間看出去,隻見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的那十幾二十個人正齊刷刷跪下,而中間站著的,嘖嘖,就是他們找了一夜的小兔崽子。
洛安很想翻個白眼表示自己的無奈和鄙夷,可,他的眼珠在剛有上移趨勢的瞬間就停了下來,緊接著,雙眼不斷睜大睜大……
夏邑身後,幽幽走出一個人,齊膝長發白皙皮膚,裹在夏邑長衫裏隻露出一張臉,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驚世駭俗驚天動地的臉,能讓人看一眼就記一輩子念一輩子追尋一輩子。
洛安突然想逃,可他動不了,他看著夏邑昂起頭,用君臨天下的語氣說:“都起來吧。”然後,在眾人抬眼看到他身後的瞬間,全部癡了呆了傻了木了,連女孩子們都是同一個反應,一致得比剛才跪地還要統一。
夏邑將那人攬進懷裏,小心翼翼又蠻橫霸道,有種此人唯我所有的意味。
洛安微弓著腰站在雪地上,右手舉著根沒了火的木頭樁子,左手張著五指擋在眼前,傻得就像個先天不足後天也沒法兒補的癡兒。
眾人保持著初見天人的姿勢,直到夏邑環著那人越過人牆與洛安擦肩,然後聲音不高卻無比威嚴的說道:“你們是打算讓本王自己走回去?”
呆了的人這才回過神,忙不迭的蜂擁過來,為他披衣的披衣替他生火的生火,進城找馬車的找馬車……
這個深冬的早晨,陽光突然到來,帶著叫人匪夷所思的明媚照亮了整條宛仙河,詭異得就像那名突然出現在彤城被喚做莫離的男子,一樣的明豔奪人也一樣的叫人疑惑——這彤城巴掌大的地方,前不挨村後不挨廟,方圓百裏沒有人煙,怎就就突然冒出這麼個美人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