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視廳，隔著問詢室的玻璃窗，肖默見到了所謂的“嫌疑人”。
    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頭發亂蓬蓬的，衣衫陳舊，看上去是地攤貨。
    少年坐在椅子上，抬頭看了一眼肖默。
    眼睛如同黑曜石，熠熠生輝，含著一絲輕蔑，以及對他人的不信任。
    青澀而銳利。
    這是肖默對少年的第一眼評價。
    “這是怎麼回事？”肖默向旁邊的警員詢問道。
    “他叫陸遙，今年十六歲，父母雙亡，由奶奶帶大，高中輟學，無正當職業，曾因偷竊和搶劫被拘留，屢教不改。兩個月前，他在街上搶劫死者的皮包，被死者告發。死者要求他賠償精神損失費，未果。後來據他說——”
    警員指了指陸遙：“死者找到他奶奶家，刁難痛罵了一番。他奶奶本來就患有心髒病和高血壓，一時急怒攻心，當場昏迷，至今仍躺在醫院裏。”
    警員又道：“剛才在青萍小區，我看到樓下他鬼鬼祟祟的，眼神不大對勁，就把他抓了起來。一翻案底，又問了他幾個問題，覺得他與這個案子脫不了幹係。”
    “他怎麼說？”肖默問。
    “他一直反複強調，我沒殺人。”
    肖默想了想，問：“是你在抓他的時候，他就說自己沒殺人，還是你提到了這次的殺人事件後，他說沒殺人？”
    “當時我走過去時，他掉頭就跑。他跑上去抓住他，他奮力掙紮。我覺得很不對勁，讓他跟我去警局走一趟。他當時嚷著說自己沒殺人。”
    肖默眼神一凝：“你沒說是什麼事情，他就開始辯護，說自己沒殺人，挺奇怪的啊。難道，他才是真正的第一目擊者？又或者……”
    “是啊，就因為這樣，我覺得他更可疑了。”警員點點頭。
    “死者的身份，查過了麼？”
    “這是資料。”警員把資料遞給他。
    其實，肖默在這一幹警員中算是能力出眾的，在工作上，大家很容易把他當成主心骨。
    兩年前，他本有個升職的機會，結果局長的親戚來了，把位子占了。
    他還記得那天，下班回家的時候，王隊拍著他的肩，有點感慨地說：“小肖啊，我知道你有能力，也一直在往上麵推薦你，但是……你也別太往心裏去，凡事看開些。”
    “我知道的。”肖默微笑著說。
    表麵看，肖默待人溫和，很有禮貌，性子平和、清淡，生活簡單而樸素。
    可以說，他是個性格圓潤，沒什麼棱角的人。跟他在一起，你會覺得很舒服。但是人一多，你往往就會忽略他。
    因為他不是很主動的人，整個人也沒什麼太激烈、太耀眼的東西。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個道理可以延伸到方方麵麵。
    肖默仔細翻看著手裏的資料。
    姓名：程碧雲
    性別：女
    年齡：29
    職業：公司會計
    已婚，無子女。
    ……
    一份很平常，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的簡曆。
    看來，要想案情有所突破，還需要等驗屍報告以及化驗單出來。
    現在，先單獨審問兩位目擊者，以及這少年好了。
    肖默推開問訊室的門，走到桌子旁坐下。
    少年把手插在荷包裏，懶洋洋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一眼瞬間。
    肖默原本以為，這個名叫陸遙的少年，就跟他審問過的其他人一般，隻是生命裏的過客。
    亦或是連過客也稱不上，隻是一閃而逝的影子。
    然而，他大概不會料到——
    命運會在他與他之間，結下數不清的瓔珞，亦或是紛繁複雜的連環。
    一切的一切，始於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