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月初升，林間彌漫著的霧氣營造出寂寥深遠的意境。那月色似乎更冷了，傾然灑下清霜。
    夏爾就坐在樹下，諾瑟待過的地方，頹然地倚著樹幹仰望天空。
    星子寥寥落落的幾顆在天角懸著，微弱的光仿佛稍大些的風一吹便會熄滅。
    真的是……糟糕透了……
    夏爾舔去手指上凝固的血液，扶著樹一點一點支起身子，四顧之下，蒼茫無垠。
    去山頂看看吧，雙眼看到的景象一定不同於單隻眼的所見之景。
    這樣想著，夏爾便循著山間小徑向上走去，一步一步緩慢前進。
    越向上，山道越崎嶇，灌木的倒刺時常勾住夏爾的衣服，而夏爾仿若無知無覺般繼續前行。
    少爺不是一向自信滿滿的嗎？這樣子可真難看啊！
    沒錯，這樣子的我可真難看……
    這樣可不信啊，若連這點困難都過不去可怎稱得上是我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的愛人呢？
    是啊，這樣的我怎樣能稱得上是你的愛人呢……
    腳下踩到滑動的石子，夏爾條件反射地抓住身旁的東西，忽然手上一陣刺痛，夏爾眨了眨眼睛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掌被灌木叢刺破。毫不在意的收回手，夏爾再次向前走去。
    這座山高度不足一千米，而從山腰到山頂的距離，夏爾足足用了半個小時。
    山頂的視野很廣闊，傍山而建的井上家宅靜靜伏著，遠處是冷清的街道，一排排路燈勾勒著道路大致的分布情況，清晰的景象看得夏爾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哈哈哈……”
    “哈哈哈……咳咳！”
    夏爾感受著指縫之間溫熱液體向下滑動的感覺，很微妙。
    夏爾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後悔不是自己先行提出解除契約。無論如何，夏爾相信自己還是有接受最糟情況的驕傲的。可是，他離開了，這難道不是最糟情況麼？
    嗬，他離開了啊！
    “夏爾有什麼打算嗎？”
    諾瑟隨意的一問讓夏爾呼吸一滯，他緩了緩呼吸的頻率才道，“有啊，等此間事一了，想去中國看看。”
    “怎麼想起去那個地方了？”
    “前些年一直在歐洲和美洲輾轉，去年才來到這裏，果然生活習俗有不小區別，價值觀念也有很大不同，所幸的是井上沢崇尚歐洲文化，吃穿用度也趨向於西歐風格，這讓我省去不少麻煩。也許這些年似乎已經習慣了流離，所以在這個地方也待不了多少時間，而且一直很想看看劉的故鄉呢！‘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才能養育這樣大智慧的人。”
    “好奇心還是如同以前那麼重啊！”
    “也許……”
    “你呢，有什麼計劃？”
    “計劃啊，談不上計劃，隻是想先解決一件麻煩事，然後就離開……”
    繚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寧和，一人隱匿在樹上，一人倚在樹下，仿佛相交多年即將分離的朋友那般敘述著對未來的打算。兩人就這麼聊著，直至霞光完全消散，夜之幕拉開。
    “再見。”夏爾將這兩個在舌尖上旋轉了多遍的字吐出。
    “再見……”
    再回神，那個人已不見了身影。
    夏爾從記憶的泥沼中拔出自己的思緒，吞咽下喉中未溢出的鮮血，甩了甩手上的血漬，向前走了一步。
    今天有夠狼狽的……
    山風淩厲，揚起衣袂獵獵作響，夏爾站到懸崖邊，轉過身……
    那麼，再狼狽一些又有何妨……
    向後微微仰去，身體突然放空，失重的感覺莫名地很舒暢。
    我以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的名義起誓，無論將來磨難與否，在死亡來臨之前，我都將站在您的身後，以夏爾·凡多姆海伍的執事及愛人的身份，守護您！
    彼時的誓約幻化為虛無，無論以何物作為抵押的約定都無法阻止這世界的來往無常……
    耳邊的風聲消失了，剩下的是連自己也分不清從哪裏傳來的心跳聲，一聲緊接著一聲，規律的跳動著，像是永無停歇的機械。
    閉了眼，是一片無盡的黑，而睜了眼，想必也沒有什麼不同吧……
    似乎過了很久，夏爾才感覺到身體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五髒六腑破裂般的痛，微微動了小指也會引得嘴角湧出大量的鮮血。
    夏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隨著胸口起伏，血液就從口中流出，流入耳際，流入後頸，流入身下的土地。
    “呼呼……這身體可真經得起折騰啊……哈……”
    抹去了腮邊大片的血漬，夏爾吃力地睜開眼，對著依舊深沉的夜空露出個明朗的笑容，然後，淚水就那麼下來了……
    好難受……
    真的好難受啊，塞巴斯蒂安……
    嗬嗬……
    淚水止不住的向下流，夏爾有些慌了，明明不想的啊，怎麼就突然流淚了呢，真是奇怪啊……
    可是，卻怎樣也無法阻止那東西的肆意流淌。
    啊啊，隨他去吧，反正……反正現在有些哭泣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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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真的不虐的說……【對手指……
    真的不虐，相信藍凝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