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如常的夏爾淩然而立，目光不帶半分溫度望著洛克。洛克心下驚駭，他知夏爾並非一般人，否則也不會被塞巴斯蒂安所看中，但自己也不是初出人世未經厲風波的人，可被他那麼盯著竟會覺得血液都凝固了。
    “我說過，我容許背叛，但決不容許背叛之人。”夏爾緩緩地說著，語氣輕的仿佛在談論天氣。
    洛克不語，過了良久才道：“我並沒有背叛。”
    “不，”塞巴斯蒂安笑著反駁：“在你站在我身後的那刻你就已經背叛了。”
    洛克無話可說，默默轉過頭不去看被圍困的四人。心中不是沒有惶恐，隻是萊蒙頓提出的建議誘惑太大。
    “幫我完成米特雷亞的心願，然後我們做什麼都不為過了，包括將這座皇宮變成華麗的金絲雀籠。”萊蒙頓當時是這麼說的。仿佛是對將要入籠的金絲雀的最後一次放縱，隻要把塞巴斯蒂安送給米特雷亞，那麼，就算將米特雷亞囚困，甚至強製性地占有也是被自己允許的。洛克動心了。
    “塞巴斯蒂安大人，他們開始了！”歐提拉在身後提醒，塞巴斯蒂安抬頭看了看完全染紅的圓月，再次向米特雷亞問道：“你確定要這樣做？”
    米特雷亞笑了，笑容裏有些許無奈和瘋狂，“這是你逼的！”
    “三十九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塞巴斯蒂安歎息，又對著麵露疑色的夏爾說道：“此間事一了，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夏爾點頭，他知道現在不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候。
    周圍的惡魔開始躁動，在血紅月色的映照下，他們的影子似乎要掙脫身的桎梏。與此同時，加卡率先發動進攻。
    塞巴斯蒂安沒有插手，隻帶著夏爾左右閃避。加卡和歐提拉兩人自保有餘，時不時幫主仆二人擋下一些攻擊。不多時，伊特趕到加入戰圈，三人成三角之勢護住中間的塞巴斯蒂安和夏爾。
    月漸漸變成了暗紅色。
    被魘住的的惡魔近乎麻木地攻擊，機器般不知疲倦，身上的傷口也不作理會，很快，除了加卡的境況稍微好些，另外兩人已有些力不從心。
    黑色的霧氣從那些人的影子中冒出來，融入血腥的空氣中，一點一點同化氧氣，夏爾漸漸感到呼吸困難，仿佛有一隻手按在自己喉嚨處慢慢加重力氣。
    那些黑氣……
    夏爾清晰感受到窒息的痛苦，這種感覺就像親身經曆著死亡，神智卻一片清明。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夏爾難過咬上下嘴唇，原本打算驅散黑氣，但轉念之間又不禁竊喜，這可是正大光明吻他的好時機。
    夏爾隻覺一股冷香撲麵而來，然後口鼻中便滿滿充斥著塞巴斯蒂安的氣息。
    這是個冗長的渡氣過程，但在他人眼中與其說是渡氣，不如說是深吻。
    鬆開夏爾的唇，塞巴斯蒂安不滿足的啄了一下少年的左眼，心想，不得不給少爺換一個結實身體了。
    周圍的黑氣已被塞巴斯蒂安隔絕開來，清新的空氣湧入夏爾肺部，痛苦霎時消散，夏爾惡狠狠地瞪了執事一眼，隻不過那一眼因為通紅的臉頰和霧蒙的眼眸變得沒有威懾力，反倒像是在眉目傳情。米特雷亞在外圍暗恨，將塞巴斯蒂安囚禁的念想愈發堅定，他示意亞格斯和萊蒙頓加緊攻擊。
    亞格斯垂著眉眼，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往手腕上輕輕一劃，猩紅的液體源源不斷地向外湧，被魘住的人嗅到空氣中不安分的血液分子，呆滯的眼神頓時興奮起來，但見萊蒙頓隨意把亞格斯的血灑開，紅色融到黑霧中，在月光下晃動的影子瘋狂地扭動起來，絲絲縷縷的霧氣漸漸形成了獨立體。
    塞巴斯蒂安暗道不好，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幾十枚鋼針齊齊射出去，那些未完全成型的黑影晃了幾晃，又繼續聚集。
    “人我來解決，快打散魘影！”此時塞巴斯蒂安的語氣已染上焦急。說話間一手執刀，一手執叉，眨眼間那些武器已分別插在敵人的頭、手以及腳踝處，那姿勢似乎被釘在十字架上。狂暴的人群頓時停了動作，像棵棵筆直的樹般倒了下去。原以為製住人體可以減緩黑影的彙聚，誰知曉反而加快了它們的凝聚。
    塞巴斯蒂安的表情漸而凝重，“加卡，保護夏爾，伊特、歐提拉，不要讓倒下的人再站起來！”隱含怒氣的低沉嗓音蕩在空中，身形如鬼魅般遊移在黑影之間。
    這是夏爾第二次塞巴斯蒂安聽到塞巴斯蒂安叫自己的名字，沒有第一次的魅惑感覺，僅僅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夏爾，卻讓他莫名地感動。
    “少爺，現在可不是走神的時候。”塞巴斯蒂安擋下三個魘影偏首向夏爾笑了下，順便避開了襲擊。夏爾惱，咬牙道：“誰走神了！專心打你的架，受傷了我可不負責！”在這種時候還三心二意的，萬一……還未來得及想萬一之後的事，夏爾就捕捉到塞巴斯蒂安一記悶哼，眼睛急急忙忙追過去，隻見一束黑煙迅速消失在塞巴斯蒂安體內，傷口處不見血，可是塞巴斯蒂安的臉色卻瞬間扭曲。他險險躲過另一輪攻擊，目光掃向正在努力放血的亞格斯，輕輕笑了，笑意不深，卻是徹骨的寒。
    亞格斯渾身一震，竭力壓製住因恐懼而引起的顫抖，過多的失血令他腳步有些虛浮。亞格斯手腕處的血越來越慢，米特雷亞吩咐道：“洛克，去幫他。”
    “是的，王。”洛克走向亞格斯，半扶著他將手臂伸過去。亞格斯眼睛一亮，毫不客氣地咬向手臂動脈。甘甜的液體順著食道流入胃中，亞格斯眯了眼，舒服地幾乎逸出聲來。
    萊蒙頓利用亞格斯的血液控製著魘影，團團黑影在紅月下散著不知名的物質，將空中氧氣排擠出去。夏爾在加卡的庇護圈內倒沒有不適，隻是望著險象迭生的戰局，心髒仿佛被一隻小手緊緊攥著，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
    夏爾忽然憎恨起了自己，在這種狀況下不但幫不了忙，反倒給別人拖後腿，真是……指甲陷入手掌，有血絲一點點滲出來，彙成血滴，劃過手掌落入土中。失神地望著塞巴斯蒂安所在的方向，夏爾忍不住苦笑，他想起米特雷亞質問他的話——你有什麼資格做路澤的主人？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說什麼“我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能決定的。”這樣的話，真是可笑啊！想著想著，夏爾竟真的笑出聲來，猩紅的眸子翻湧著駭人的雲霧。掌心的血珠滴滴墜落，浸濕了腳下一小片土壤。
    普通人的視線此時已追不上塞巴斯蒂安的速度，眼前黑蒙蒙一片，夏爾眯著眼才辨別出翻飛的黑色衣袂裹著一團煙霧掠過魘影的虛體。
    變強的欲望從未如此強烈，就是當年複仇的時候也僅僅依靠棋子的力量，可現在，想變強，想和他並肩而戰而不是躲在他身後……這樣的想法龍卷風般席卷了夏爾的思想，身體像是通了電流似的戰栗。
    然而，變數就在此時生起——
    亞格斯抓住洛克的手猛然施力，“哢嚓”一聲脆響，幾乎是在洛克的手掌脫離手腕的瞬間，亞格斯將他推入了魘影群中，撕心裂肺的嘶吼響徹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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