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之下，兩人纏鬥許久才分離開來，帶起的殘影也漸漸消散在各人身後。
    “你怨恨我。”塞巴斯蒂安足尖輕點樹梢，躍回地麵，望著對麵紫發鬆散的惡魔確定道。
    萊蒙頓不答話，右手隨意地抖抖衣領，又回到了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但是誰也不會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因為此刻林子裏充滿了血的誘惑。坐在地上的伊特嗅著兩股不同血的味道，目光停留在萊蒙頓身上，“他的胳膊……”
    經伊特這麼一提，其他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萊蒙頓左臂上。完好無損的衣袖裹著他受傷的胳膊，湧出的大量鮮血浸染了紫色衣袖，融入血色的紫被墨色侵染愈顯其妖嬈。萊蒙頓舔去了手指上的血液，興奮地戰栗。真是好久不曾喝過自己的血了，也好久未遇到能令人沸騰的對手了。萊蒙頓貪婪地盯著塞巴斯蒂安，仿佛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般蠢蠢欲動。塞巴斯蒂安蹙了眉，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而且是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來比一場吧！”萊蒙頓用指甲刮著手腕上幹涸的血漬，剛才還血流不止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說話間已恢複如初。眾人都等著塞巴斯蒂安的回答，隻見塞巴斯蒂安緩緩側過身子，向著坐在陣台中央的夏爾詢問：“少爺，您意下如何？”夜風卷著清涼撩散了執事勾在耳後的劉海兒，發絲飄舞間掩去了眸中溫情。
    “隨你。”雖說夏爾給了執事選擇的機會，但也隻有塞巴斯蒂安一人懂得“隨你”兩字後的深意。
    隨我？塞巴斯蒂安無可奈何地暗自歎息，雖然少爺擺著意興珊闌的表情，但分明就是想讓我迎戰，可是……
    “很是抱歉，萊蒙頓公爵，恐怕要您失望了。”刻意把“您”字咬得很重，像是故意說給某人聽。“不小心”瞥到夏爾微帶惱意的失望，塞巴斯蒂安笑得滿是歡快。
    “這樣啊……”萊蒙頓輕歎，似在為塞巴斯蒂安的拒絕感到惋惜，“那我隻好逼你出手了！”話鋒一轉，反手予其出其不意的一擊。塞巴斯蒂安委身躲過，餘光掃到被割斷的碎發時不自覺地皺了眉。幾縷墨黑的發絲輕輕搖搖地飄落。從萊蒙頓出現就板起冰塊臉的加卡（加卡在陌生人在場時都會調到冰山模式）看見飄落的黑發時眼睛裏閃過一道精光。那兩位又打了起來，加卡暗道：好機會！倏爾竄到塞巴斯蒂安被攻擊的地方，在發絲落到地麵的前一刻猛抓幾把，心滿意足地回到原處，心裏琢磨著主人的九縷發絲，應該能拍個好價錢。
    塞巴斯蒂安自是不願多戰，隻一味閃躲退讓。萊蒙頓知道塞巴斯蒂安在敷衍自己，惱怒之下攻擊更為猛烈。塞巴斯蒂安避得從容，對方的每次攻擊都恰好擦身而過未傷自身分毫。突然萊蒙頓邪氣地挑眉笑道：“你輸了！”塞巴斯蒂安暗道糟糕，借著樹幹的助力反身撲向夏爾。
    夏爾望著眼前將自己護在懷裏的執事，忽憶起曾經為了試探這個被召喚的惡魔讓菲尼拿大理石像砸向自己，也許是幻覺吧，自己那時竟在他身後看見了翅膀，潔白的晶瑩的天使的翅膀。
    “你……怎麼樣？”破天荒地夏爾關心起惡魔的傷勢。
    塞巴斯蒂安聽見少爺略帶別扭的關切，垂在夏爾肩膀後的頭稍稍抬起，低笑道：“嗬，這可是少爺第一次關心在下呐，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呢！”綿長的呼吸灑在夏爾頸間，塞巴斯蒂安壞心地對著小巧的耳垂噴了幾口熱氣，看著夏爾從耳側暈染開的霞雲笑得愉悅。
    “你……”夏爾秀眉一挑，為了掩飾窘態低吼了聲“囉嗦！……”
    “輸了呢！”塞巴斯蒂安伸手拔掉插在右肩上的兩枚鳩羽，甩手還給了原主。以手撐地支起身子，執事抱著因暗引後全身癱軟無力的少爺，將他安置穩妥，又囑咐了加卡細心照料後一步一步走向萊蒙頓，神情淡然。萊蒙頓在塞巴斯蒂安站起時已覺不可思議，畢竟這鳩羽上的毒取自自身，雖無法置體質別殊的惡魔於死地，但也足以使其瞬間麻痹而無反擊之力，但路澤竟無事，仿佛僅僅隻是受了普通的小箭傷一樣，而且根據剛才擲出的鳩羽速度來判定，他的力道沒有減弱反而增強了，並且他周身的氣場和方才的漫不經心迥然不同。
    “哦呀，不小心觸到雷區了哈！”經過剛剛的試探，萊蒙頓得出了夏爾是路澤的底線這麼個結論，心底一方麵擔憂一方麵竊喜。憂其公，若夏爾野心龐大，那將是拉納德利之災，以路澤的高深莫測和對那少年唯命是從的態度上看來，路澤必是少年手中的王牌利刃；喜其私，若是塞巴斯蒂安果真從心底在意那少年，那麼自己對米特雷亞的追求也多了幾分把握。
    “既然比試有了結果，就請公爵回府歇息吧！”溫雅的措辭，淩厲的氣勢在說話間已消散無跡。
    萊蒙頓注視著麵前態度溫和的男子，撇著嘴無所謂道：“當然！”這次的比試遜斃了，原本以為那個男人會因為主人遭到攻擊而認真起來呢，看來失算了。他口中發出一聲短促的怪異音節，幾個全身裹著黑袍的人從暗處現身，朝著萊蒙頓施了族內最隆重的禮節，恭敬地佇在公爵身後。可想而知，用鳩羽偷襲的就是這幾人了。“那麼，再戰嘍！”萊蒙頓揮揮手，率領部下飄然離去。
    塞巴斯蒂安吩咐加卡把伊特安全送回府，俯身拾起枯葉上的懷表，扯掉因接觸鳩羽而發黑的鏈子，帶著夏爾折返回府。待到夏爾入夢，塞巴斯蒂安急切奔到院外，“撲”地噴出一大口暗紅發黑的血，那血所濺之處無不迅速焦化。
    該死！塞巴斯蒂安低咒。為了和定魂中的少爺聯係，需要將第十個靈魂納入自己體內作為與少爺溝通的媒介，雖說在拿到靈魂時就已經知道有人替換了一個靈魂，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未曾料想，吞入的靈魂與鳩毒融合竟會產生如此激烈的衝擊……
    “嘖嘖，原來你也會被算計呀！”
    少爺？塞巴斯蒂安聞聲回身，毫無血色的臉駭人的蒼白。夏爾斜倚在石牆旁，淺藍的睡袍在月的照拂下暈出美麗的光環，襯托著幻紫眸中的妖異。
    不是少爺的氣息，塞巴斯蒂安感覺。
    少年睨視著身形挺拔的執事，努了努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受傷的塞巴斯蒂安擲去一枚飛鏢。
    ————————————————————————————————————————————上個周末在上課，晚發了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