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西域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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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已然放晴了。
湛藍的天空仿佛是用雪擦過,陽光也顯得格外的刺眼。
窗戶開著,外麵清涼凜冽的風緩緩送入房內,帶著雪後特有的清新,讓人忍不住精神一振。
淩子佳凝神望著窗外,緩緩蘸墨,緩緩下筆。
一抹雪色尚未畫完,外麵便突然傳來蝶舞的聲音:“你快點嘛!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呀!我說王少謙,你快點好不好呀!”
淩子佳停了筆,望著窗外,眼見蝶舞又拉又扯的拖著一臉苦相的王少謙往這邊來,便放下筆,準備看蝶舞又要出什麼鬼點子。
薛檀坐在凳子上,兩手撐腮還在昏昏入睡,聽到動靜,終於用力抬了抬眼皮,便看到蝶舞拉著王少謙邁了進來。
一見到子佳,蝶舞撒了王少謙,便撲了上去。薛檀一驚,迅速的移身換位衝過去將子佳護在身後,沉聲道:“蝶舞,你想幹嘛?”
蝶舞一張小臉本來做好了要哭的樣子,如今看到薛檀,硬生生愣住了。
淩子佳輕聲咳嗽一聲,從薛檀的保護下走出來,溫聲道:“有什麼事情嗎?不會少謙又惹你了吧?你每次來都是來跟我告狀的!”
蝶舞趁薛檀不備,一把攀住淩子佳的胳膊,撒嬌道:“可汗,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淩子佳不解的看了王少謙一眼,王少謙臉上青筋一跳一跳,那表情真真比吃了黃連還難看,他便問道:“給你做什麼主?從來就是你欺負少謙,不用我做主你也能欺負他吧?”
蝶舞不服的揚起下巴,道:“可是這次不一樣!”
“噢?”淩子佳忽然來了興趣。
“蝶舞,你……”王少謙有氣無力的叫道,那樣子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蝶舞卻不理他,繼續道:“王少謙都跟我睡在一張床上了,難道跟平時還一樣嗎?”
薛檀眼睛一亮,忍著笑看向王少謙。
王少謙恨不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欲哭無淚,道:“這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夜是你喊冷,跑到我床上去的啊。最重要的是,我們什麼都沒做啊!”
“那你還想要做什麼才肯承認?”蝶舞瞪著眼睛望著王少謙,“睡在一張床上,不就是夫妻了嗎?你不娶我,萬一我懷了寶寶,那怎麼辦?”
薛檀強忍著笑,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淩子佳本也覺得好笑,沒想到蝶舞如此不通男女之事,但聽到薛檀的笑聲,皺了皺眉,輕輕咳嗽聲提醒薛檀。
薛檀卻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捧腹大笑:“是的是的是的!少謙一定得對蝶舞負責才行!萬一她生下孩子,那可是你們王家的骨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少謙本來鬱悶,又沒法給蝶舞解釋清楚,畢竟睡在一張床上是事實,可是,可是……睡在一起並不代表就是夫妻啊啊啊啊啊……。
聽到蝶舞的話,他又好氣又好笑,求救似的望向淩子佳。
淩子佳尚未開口,蝶舞便搖著他的胳膊,求道:“可汗,我都叫你可汗了,你還不肯給我做主啊。我在這裏沒有親人,就隻有可汗你能給我做主了,你可不能不給我做主啊!王少謙他死活不肯承認,可我又沒冤枉他!”
“呃……好好,我會給你做主的。”淩子佳語氣裏道了些許戲謔之意。
“可汗……。不是吧……。”王少謙一臉要命的樣子望著淩子佳。
“可汗最好了!”蝶舞絲毫不理會王少謙,拉著淩子佳笑得花枝招展。
“蝶舞……”王少謙可憐兮兮的望著蝶舞,就差沒喊你饒了我吧。
蝶舞小臉一板:“叫我娘子!”
也不顧王少謙一臉愕然,她幾乎是跳到王少謙身邊,挽住他的胳膊,道:“我們都要成親了,你就是我的丈夫了,怎麼還能叫我的名字呢?”
“你……。”
“叫娘子!”蝶舞臉色一沉,幾乎是吼道。
“……”王少謙欲哭無淚,隻能眼巴巴望著淩子佳和薛檀求救。
淩子佳卻早已轉過頭去望著窗外,好似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薛檀卻一臉笑意看熱鬧的望著他二人,再一次捧腹大笑了。
王少謙忽然覺得一陣西風自背後吹過,這是自己跟主不慎不慎不慎啊。
“叫——娘——子——”蝶舞在耳邊低吼道,一字一字說的咬牙切齒。
“娘……娘子……”王少謙閉了閉眼,算了算了,叫一聲也不少塊肉。
蝶舞甜甜一笑,輕聲嗯了,睫毛掩映後的眸子裏第一次現出了別樣的漣漪。
這時,門外侍衛來報:“起稟可汗,西秋國使節來訪,請可汗前去迎見。”
聞言,子佳心裏“咯噔”一下。西域人來北冬國作甚?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子佳命令道。
侍衛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子佳回身見三個人還在嬉鬧,也不理會,獨自披了一件裘襖出門去了……
一進大殿,便看到一金發人臨窗而立,望著外麵,身後躬身站著兩個隨從,淩江等人侯在另一側。
那人一襲水藍色裘衣,袖口領口處一圈雪白的貂毛,將白瓷般的臉映的越發清俊冷冽,讓人隻遠遠望著他就忍不住覺得寒意流過身體。
“不知使節該如何稱呼?”子佳問道。
那人一怔,倏然回身。
明明是白日,卻恍若夜晚來襲,隨著他轉身,仿佛有清冷陰柔的月光自窗口緩緩流入。
精致到無以複加的臉龐上,一雙微陷的眸子泛著幽綠的光,深邃幽暗,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潭,陰冷清冽。雖然是麵無表情,但嘴角卻若有若無的勾著笑意,讓他整個人顯得越發深不可測。
看到淩子佳,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道:“這位便是淩子佳可汗了吧?在下木迦羅。”
淩子佳輕輕啊了聲,沒料到來人竟是西秋國的王子。素聞西秋國單於的獨子木迦羅比他小兩歲,竟然會親自出使北冬國,看來倒也是個人才。子佳再打量他一番,道:“沒想到竟是王子親自來了,有失遠迎,還望王子多多見諒。”
木迦羅輕輕勾了絲笑意,直奔主題:“我這次來北冬國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聯合北冬國共同抵抗天朝。”
淩子佳在來見他的路上一直在考慮他來此的目的,卻真沒想到他竟是為了聯合北冬國抵抗天朝。在子佳的心裏,天朝就是他的第二個故鄉,他十八年的生命裏有一半還多的時間是在天朝度過的,他怎麼可能會想到攻打天朝這件事?
看到淩子佳垂目若有所思,木迦羅又道:“敝國前些時日敗給了天朝的鎮國將軍,這事想必可汗有所耳聞吧?漢人素來天方之國自居,將我們四國當做蠻夷,高興了就賜封賞爵,不高興了想打誰就打誰,搞得我們民不聊生,不得不以其為尊。難道可汗覺得我們四國天生就是應該任由他欺辱的嗎?”
淩子佳望著他,淡淡道:“雖然天朝向來自詡正統,不把我們諸侯放在眼裏,但是還沒到王子所說的地步。上次之所以攻打西秋國,到底為何,王子和我心知肚明,不是嗎?又何必歪曲事實,非要讓自己難堪的好?而且,就算我們聯手,你以為我們就真的能夠勝天朝嗎?若是不能獲勝,就是與朝廷結下了更大的梁子,這不是給了天朝繼續攻打我們的更好的理由了嗎?我看,王子還是再好好想想吧。”
木迦羅一雙綠眸沉沉望著他,許久,才道:“我知道可汗是在中原長大的,也知道可汗與鎮國將軍公子檀的關係匪淺,該不會可汗是為了一己之私,而要置家國安危於不顧吧?”
淩子佳一愣,豁然抬眸,但見木迦羅淺笑盈盈望著他,幽深的眸子裏卻波瀾不驚。
“如果不是,還請可汗跟你的大臣們商量一下,再回複我的好。”木迦羅對著淩子佳微微眨了下眼,似笑非笑的道。
淩子劍在一邊聽著,早就忍不住了,一聽到木迦羅的話,馬上開口道:“還用商量嗎?這不明擺著的事,當然是聯合了。朝廷現在攻打西秋國,誰敢保證他日他不攻打我們北冬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難道還等著挨打?幹脆趁他不備,先下手為強才是!”
“對!我們要趁天朝不備,與西秋國雙麵夾擊,打他個措手不及!我們北狄族的男兒,哪有等著挨打的,從來都是我們打別人,沒有等著挨打事!”淩子痕附和道。
其他幾個重臣也連連附和,表示讚同。
淩子佳看著眾人,聽著他們又開始了的討論,心裏犯了難。
他怎麼可能謀反朝廷呢?
不說中原是他長大的地方,單說皇帝薛淵對他有多好,他就沒法下決心來攻打朝廷啊。
可是,他們說的也有道理啊。
漢人素來不把四方諸侯放在眼裏,一律被視為蠻夷。四夷必須年年納貢,歲歲稱臣。本著一統天下的目的,稍有不順其意就會派兵攻打。這些年雖然薛淵有所收斂,卻仍舊難改他們自命不凡的本性啊。這次戰役雖然西秋國錯在先,但也不至於大軍鎮壓吧?
這次攻打西秋國,誰能保證下次就不會對北冬國下手?
狼子野心,昭然若雪,難道是一天兩天能夠改掉的嗎?就算此時按捺住了,他日也一樣會複燃的。天朝可是匹嗜血的狼啊,一點血腥的氣息就會引起他的獸性。
他的臣民們,他們都是鐵錚錚的熱血男兒,他們從來沒有被侮辱過,難道自己要讓他們等著被鐵騎踐踏被侮辱嗎?
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的,是他們祖祖輩輩生存的地方,難道要讓他在自己手裏流滿族人的鮮血嗎?
可是,可是……
淩子佳忽然想起一直沒開口的叔叔來,望向淩江,道:“不知叔叔有何高見?”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
木迦羅深邃的眸子微微笑了下,饒有興趣的看著淩江。他就知道這老頭大權在握。
淩江輕輕咳嗽了聲,看看木迦羅,沉吟片刻,道:“我覺得,可汗說得有道理。與天朝為敵,不易於以卵擊石。”
“父親!但是我們如果不跟西秋國聯合,天朝一旦滅了西秋國,就會全力對付我們北冬國的,到時候我們連個盟友都沒有,豈不是更可憐?”淩子痕不服的叫道。
“就是就是!到那時候,我們可是孤身作戰,隻有等死的份兒!”淩子劍附和道。
其他大臣也頻頻點頭附和。
淩江不理他們,沉聲道:“但是——”
那兩個字好似一聲命令,眾人迅速的閉了口,屏氣凝神的望著淩江,等待他說下去。
“子痕和子劍說的也不無道理。漢人一向清高,朝廷總想找理由削藩。一旦西秋國被削,到時候,隻怕我們北冬國和南夏國、東春國都會成為他的獵物。那時候……”淩江微微仰了頭,眼神飄渺,似乎望見了滿天廝殺血流成河的景象,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悲痛。他長歎一聲,搖搖頭,卻沒有繼續下去。
淩子佳望著淩江,淩江不需要說出來,他的表情已經把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他果然沒有逼迫淩子佳同意聯合,也沒有果斷的拒絕,隻是把那一場悲痛提前預演了而已。
“我還是……”淩子佳淡淡地道。
大殿裏忽然靜得隻聽到呼吸聲,淩江銳利的眸子裏有光一閃,隨即黯淡了下去,道:“可汗今日累了,木迦羅王子,此事不急在一時,我們他日再議吧。”
木枷羅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一場議事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