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沒見到莫神醫了，想必他已經離開。
    怎麼說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這人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忽然想到了昨日他說過的那番話，心裏總覺得無法平靜下來。
    身為暗夜教第九任教主，竟然不知道本門的冰魄神功的創始人是誰。
    曾祖父……老爹的外公……自然不姓白。
    隱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自己曾經躲在暗夜教大殿的後廳，有聽到老爹大聲宣告，從此以後暗夜教歸我白家所有！暗夜教不再是……
    不再是莫家的了！
    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頓時驚愕得合不上嘴。
    聽說曾祖父當年創下了冰魄神功，隻過了五年時間就將暗夜教傳位給了他唯一的女兒，之後就沒在江湖上出現過了。
    莫神醫……是我的曾祖父……
    這個近乎可笑的事實讓我心裏一陣陣的顫栗起來。
    幾乎相同的體質，還有那一頭與麵容不符的白發……細細回想起來，我的五官也與他有那麼一點相似……尤其是勾起一邊嘴角的樣子。
    他說，“我對你是偏心的。”
    他說，“你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去等飛影……”
    這常年飄雪的仙草崖，不是一般凡人可以呆下去的地方，它是用來懲罰我們的囚牢。
    枯燥無味的生活，不再是至高無上的身份，不再被萬人所擁戴，隻能孤單的生活著，連每天麵對的色彩都是單一的白。
    被遺忘的人，在被遺忘的地方，無止境的受著折磨……
    我們的罪孽深厚到連死神都懼怕……
    所以，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反省，來洗刷罪惡。
    銅鏡裏印著我蒼白的麵容，熟悉的輪廓消瘦了不少，卻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高挑的眉下是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彎起，嘴角似笑非笑。
    這一切對我來說，不是痛苦，沒有悲傷。
    無人敬仰又如何？清茶淡飯又如何？生活單調又如何？
    孤獨寂寞……
    看見銅鏡裏自己嘴角的弧度漸漸拉大，眼裏不帶一絲悲哀。
    我有飛影就夠了！
    跨著輕快的步伐回到自己和飛影的房間，飛影還在安睡著，幾縷青絲貼在他平和寧靜的睡臉上，看上去天真可愛。
    我輕輕的幫他順了順頭發，雙唇貼近他的耳邊喃喃細語。
    “飛影，我愛上你了。這次沒有說謊，以後也不會騙你……我愛你……我們的未來還很長很長……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春去秋來，冬走夏至，仙草崖上沒有四季，隻是在某一段時間會停止飄雪，屋子旁邊的幾棵老樹會開起粉紅色叫不出名字的花。
    這五年如一日的生活並沒在我的飛影的容顏上刻出時光的印記。
    時間似乎在我們身上停止了運轉。
    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去看望了幾次之前照顧過我鄰裏大媽，她問我是不是娶了媳婦過好日子了，我沒有否認。偶爾下山去市集逛逛，給家裏添加一些必需品，當初那個空曠得都能傳出回音的屋子早已被我改得麵目全非。
    我在離家不遠的地方蓋了一間小柴房，房裏早已陳舊的家居擺設也被我陸續換了新的，莫神醫之前住的那間臥房我已經改成了書房，添置了一些書櫃桌椅，偶爾興致一來可以寫詩作畫。
    這天，我去了一趟華月城，把上官琪錦和焰衣叫出來在茶樓聚了聚，將自己和飛影的情況簡單的告訴了他們，隻是不想讓他們擔心，畢竟因為自己的私心，差點害死了他倆。
    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
    焰衣看到我沒事竟然開心的掉了眼淚，上官琪錦雖然還是冰著一張臉，但是我也感覺到他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他們真的以為我和飛影都死了。
    不過上官琪錦倒是有些不甘，他說，“五年不見，為什麼你樣子一點都沒變，難道那冰得能死人的地方可以讓人容顏永駐？”
    我笑得有些得意，“要不你們也搬來仙草崖跟我們一起住？”
    上官琪錦黑著一張臉立刻回絕了，他可沒忘記那天他被凍得那麼窩囊的樣子。
    焰衣先提起飛影的。
    氣氛有些沉悶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我說，“飛影一直在睡……沒辦法，我天天和他說話，嘴皮都快磨破了，他動都不動一下……不過沒關係，我的時間有很多，等他睡足了，自然就會醒。”
    上官琪錦和焰衣都不再說話了，也許他們覺得一個已經沉睡了三年的人，是絕對不會再醒的。
    我拍了拍上官琪錦的肩膀，“該道別了，我怕飛影醒來了我不在身邊，他會生氣。”
    焰衣含著淚目送我離開，我知道焰衣現在過得很幸福。
    我很安心，替我的弟弟和焰衣感到高興。
    抱著一大堆上官琪錦給的好藥材上山，差點沒把我活活累死，進到房裏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便去看飛影。
    飛影依然靜靜的睡在那，就像做了什麼讓人流連的美夢，已經忘記了要醒來。
    我搬了個木凳過去，將飛影的手從被子裏拉出，在手指關節處揉了起來。
    這是我每天必做的事。
    一邊幫他按摩著一邊把見過上官琪錦和焰衣的事告訴他，說著說著，心裏就冒起一股醋意。
    “上官琪錦和焰衣兩人現在過得很好，偶爾還會偷溜出門遊山玩水，家裏總是莫名的失蹤兩個人，上官淩那老頭肯定氣得吹胡子瞪眼了，聽說老頭已經不指望上官琪錦這個大兒子了，對了，你知道上官琪錦有個弟弟上官耀宇吧？那小子現在也長大了，大哥不肯繼承家業，那這重擔子就隻能落到他身上了。”
    “飛影，你看他們兩個雙宿雙棲、相親相愛的都五年了，而你到現在都不肯跟我說一句話……唉！”
    整個房間裏隻能聽到自己單一的聲音，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晚上做了幾道不錯的菜，想我這個曾經連廚房都沒進過的人，現在每天都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剛開始連生火都不會的我，現在對生活已經應付自如。
    “飛影，如果你知道我為了你變成這樣，你會不會有一點點的感動？”
    端著肉香飄逸的湯粥進到臥房，還沒抬眼就先開了口，“飛影，今天在粥裏加了你喜歡吃的肉末茄子。”
    “每天都吃這個，今天能不能換個口味……？”
    床上的人微微開口，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說出來的話卻有些俏皮，他睜著一雙清澈黑亮的眼睛望著我，嘴角輕微的勾起。
    一抹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微笑漸漸揚起，有些話不必說，因為語言是表達不出來的。
    “那你想吃什麼？”
    “……番茄雞蛋湯吧……”
    “嗯。”
    外麵雖是漫天飛雪，屋裏卻是暖意融融。
    幸福……
    降臨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