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琴音妙曲汴京城 談恩報義師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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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浪走過無數花徑玉路,早見一玲瓏秀房奪目閃耀,華彩美幻。進入秀房,屋內臚列齊整,但見一卷彩色掛簾赫然入目,掛簾之後便是粉紅色錦帳。錦帳內置有一案幾,案幾上有一架鋼琴,李師師便坐在案幾之旁。
因掛簾和粉紅色錦帳之故,孟浪隻見到一美發披肩的女子坐於錦帳之內,卻看不清她的容顏。
李師師說道:“給客人上座。”兩名侍女便搬來一張玉製椅子。孟浪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物品,坐於玉椅上,總覺得心中七上八下,難以安適。李師師說道:“自古君子以玉為飾,孟公子為何對這把玉椅忐忑不安?”
孟浪說道:“師師姑娘明鑒,我並非君子,更不想當君子,何必讓我來糟蹋這玉砌美椅呢?”
李師師笑了笑,說道:“孟公子過謙了,君子非仁人誌士之謂也,心胸坦蕩是君子,作人無憂亦謂之君子。孟公子便是心胸坦蕩之君子。”
孟浪笑道:“師師姑娘倒是第一個說我是君子之人,我反而有些難以適應了。”
李師師說道:“君子非言語所述,而是行之所歸也。”
孟浪雖未見那李師師廬山真麵目,但其言語非俗,竟似一位大家閨秀,又怎像風塵女子?
李師師說道:“且聽彈奏一曲,請公子品鑒。”孟浪對這位李師師倒有了仰慕之情,便說道:“願聞高音。”
琴聲起處,宮、商、角、徵、羽尋韻而來,隻聽李師師唱道:“記愁橫淺黛,淚洗紅鉛,門掩秋宵。墜葉驚離思,聽寒夜泣,亂雨瀟瀟。鳳釵半脫雲鬢,窗影燭光搖。漸暗竹敲涼,疏螢照晚,兩地魂銷。迢迢,問音信,道徑底花陰,時認鳴鏕。也似臨朱戶,歎因郎憔悴,羞見郎招。舊巢更有新燕,楊柳拂河橋。但滿目京塵,東風竟日吹露桃。”
孟浪聽得如癡如醉,心道:“李師師果然是才藝第一。”他仔細揣摩那首詞,將一個多情的風塵女子對心上人相思之情躍然音樂之上。
孟浪知道此首詞乃大才子周彥邦所作,便說道:“周大才子詞是第一,師師姑娘藝是第一。”李師師說道:“孟公子也知此詞為周彥邦所作?”孟浪應道:“周彥邦才子婉約詞作,天下聞名,人人稱羨,我孟浪雖孤陋寡聞,也知此首《憶舊遊》是他的得意之作。”
李師師笑道:“孟公子見笑了,我代彥邦在此謝過孟公子的稱讚。”孟浪聽李師師稱周彥邦為彥邦,知道他二人關係定非尋常,又聽李師師說道:“此間無以為樂,再彈一曲,如何?”孟浪說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琴音響處,又一首《春江花月夜》飄然而來: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曲罷,孟浪說道:“今日有幸聽師師姑娘彈奏,當真是歡幸之至。”李師師說道:“彈曲賣藝是風塵女子應有之事。可我卻未將孟公子看出嫖客好色之徒,而是將你當成了知音。”
孟浪“哦”了一聲,說道:“不知師師姑娘是何意?”李師師說道:“人常說燕趙多感慨悲歌之士,可楚地又豈少了感慨悲歌之士?燕趙有侯贏、荊軻之流,楚有屈原之輩。況孟公子自小生於楚地,不知你怎樣看屈原?”
孟浪覺得奇怪,不知這李師師葫蘆裏賣什麼藥,可也照實答道:“屈原憂國憂民,我不如也。”李師師笑道:“孟公子雖無憂國憂民之心,卻非紈絝子弟,隻要勤加勉勵,必然能擔當救國救民之大任。”孟浪覺得奇妙非常,他從未想過要救國救民,又怎能擔當大任呢?
李師師又道:“我曾聽聞杭州尹家都是大仁大義之輩,便邀請他們來汴京作客,可相見之後才知是浪得虛名。那尹兆淩空負‘仁義大俠’之稱號,其實是貪財好利,不足以當大任;那尹大公子尹天伯目光短淺,貪生怕死,難以成大業;那尹二公子道貌岸然,其實是奸詐小人,不堪遂大計;那尹三公子尹天季雖知書好禮,可也是誇誇其談的文弱書生,若上了戰場,必如古之趙括,空談兵法,難以攻敵。”
孟浪聽李師師將尹家人數落都一文不值,心中頗為高興,可聽她語氣似乎要讓自己去上戰場,便說道:“師師姑娘但有所求,我必效犬馬之勞。”李師師說道:“我生於貧苦家中,四歲時因貪官陷害,先父冤死獄中,從小我便知百姓之苦,實不願他們流離失所。目今金軍大舉南下,雖有李綱將軍數次克敵,但寡不敵眾,是以我希冀孟公子能以天下為己任,帶領尹家一起上疆殺敵。”
孟浪哼了一聲,說道:“我不願意和尹家之人同乘一船。”李師師說道:“你和尹家人之間的恩怨,我早有所聞,可你不能看在謝碧瑤姑娘的麵上,與他們共同擊敵嗎?”孟浪沉吟半響,最終點了點頭。
李師師笑道:“公事既已談完,我和你談私事。”孟浪心中一喜,自思:“她所謂私事定是鶼妹妹之事,莫非她有意將鶼妹妹許配與我?”
隻見李師師掀開錦帳,擺開掛簾,走了出來。孟浪定睛一看,終於見到傳聞中李師師的真麵目,但見她雖三十好幾的年紀,可臉色紅潤,端莊秀美,氣雅灑脫,眉宇之間果真與李鶼有幾分相似。孟浪早聽聞李師師之美,乍看之下,依舊如此想到:“天下竟有如此標致的人物!”
李師師臉色肅穆,說道:“昨日我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身世可憐至極,而且還身受重傷。”孟浪聽李師師打起了啞謎,便問道:“那姑娘是什麼人?”李師師說道:“那姑娘本來可以江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那姑娘心中惦記著一位無情浪子。那無情浪子對這位姑娘視若不見,將她一人拋在龍潭虎穴之中。”孟浪聽都勃然心動。
李師師續道:“那位姑娘卻始終忘不了那個無情浪子,便孤自一人來汴京尋找他。可姑娘的母親是江湖人人欲誅但人人武功所不及的大惡人,故這位姑娘在來汴京途中,遇上了許許多多阻撓。江湖上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都想抓住那位姑娘來要挾她的娘親。那位美麗、善良的姑娘誓死抵抗,身負多處重傷。昨日,我見她氣息奄奄,便將她帶來回來。”
孟浪仿佛對這位姑娘似曾相識,忙問道:“那姑娘姓甚名誰?”李師師說道:“那姑娘姓夢,因她的娘親姓楚。她那狼心狗肺的父親把她當成工具,是以她絕不會跟她父親姓。”
孟浪瞬時明白過來,知道李師師所謂的“姑娘”便是射月,忙問道:“她人呢?”李師師黯然心傷,哀聲說道:“她已經死了。”孟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微微一顫,差一點就跌倒在地。
過了片刻,孟浪狠狠問道:“有哪些人傷過她?”李師師說道:“五刀門,黃山五絕門,瀟湘派,宏圖幫……幾乎所有的正派人士都向她下過手。你能替她報仇嗎?”
孟浪愣了,說道:“她的屍體呢?”李師師說道:“她活著的時候,你將她丟在雲月教;如今她已死了,你又何必要看她的屍體呢?”
孟浪心如刀割,射月的一顰一笑都在腦海中顯現,而在他的心中,對這位射月妹妹隻有歉疚。孟浪隻覺得頭腦一陣眩昏,終於站立不住,癱倒在地。
李師師見他如此傷心,倒是大出所料;忙走至他的身畔,說道:“孟公子,這又何必呢?人死不能複生,我這便帶你去看她。”孟浪點了點頭,右手一撐,站立起來,隨著李師師轉過幾個走廊,又進入另一家房舍,但見一粉紅錦帳罩在一張秀床之上,秀床中睡著的便是射月。
孟浪忙跑過去,見射月眼睛微微閉著,可雙唇卻在發顫,一時興奮地叫道:“她沒有死!她沒有死!”李師師走近幾步,說道:“我故意騙你說她死了,隻是想試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無情之人。不過,若不是我這裏有良醫良藥,射月姑娘恐怕熬不過來。”
孟浪仔細端詳射月,她的麵容有些憔悴,雙唇發紫。射月的頭上竟有些許發白,這是她修煉禦風斬邪功所致。孟浪靜靜佇立,似乎聽到了射月的歎息聲,匆而輕微,忽見得射月雙目微微一動,竟然睜開了眼睛。射月先是一驚,再者是一喜,說道:“孟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這聲音輕柔而婉轉動聽,比夏日清晨的杜鵑鳥更讓人神馳行往。
孟浪笑道:“射月妹妹,你醒啦!”射月也是微微一笑,不經意間看到了李師師,便要起床致謝,說道:“多謝師師姑娘救命之恩。”李師師早扶了上來,笑道:“我的年齡當你的姑姑還差不多,怎麼稱我為師師姑娘呢?”射月也是微微一笑,說道:“師師姑娘比我們十八九歲的姑娘還要美貌動人,稱你為姑娘那是名副其實。”
孟浪害怕射月體弱,難以支撐,便說道:“射月妹妹,你在這裏多休息。我和師師姑娘到屋外閑談一些話兒。”射月微微點了點頭。
李師師與孟浪二人來至屋外,但見得庭院之中有一鑒方塘,池塘中有荷葉相連,蓮花方始綻開,欣欣向日,多人耳目。
孟浪想起了周敦頤之“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心道:“這師師姑娘倒是出淤泥而不染,雖出身風塵,但氣質如蘭,竟非一般仁人誌士所能及。”李師師說道:“孟公子,這大好河山,全在你一念之間呀!”孟浪說道:“多謝師師姑娘救我義妹之恩。但大千世界,金兵鐵騎,非我一人力量所能及。要想救國救民,又是何等的難事啊!”李師師微微一笑,說道:“我們每人獻點微薄之力,宋民千千萬萬,那金國蠻夷之族,又何懼哉?”
忽地一名男仆匆匆走了過來,他本欲對李師師稟報,見到了孟浪,便一聲不吭了,隻盯著他。李師師早已明白男仆的意思,說道:“但說無妨,孟公子亦非外人。”那男仆抱拳說道:“是。回稟師師姑娘,雲月教破了黃山五絕門,五絕門門主史雙雄不敵楚雲女,被打下萬丈懸崖,屍骨不存。”
李師師“哦”了一聲,說道:“楚雲女的武功當真是天下奇觀,連久負盛名的史雙雄都敗在她的手上。”男仆說道:“若楚雲女不用禦風斬魔功,天下有兩人可與之匹敵,一是百慕派掌門人‘怪俠’老子,二是天綾派掌門人‘空靈道人’謝遊。倘若她使用魔功,這二人恐怕也非其敵手!”
李師師問道:“那南昆侖天綾派是否還在雲月教包圍之中?”男仆說道:“是!空靈道人謝遊正往南昆侖趕,欲與楚雲女決一死戰。”
李師師說道:“若楚雲女破了天綾派,必然會率領雲月教眾北上,與五刀門、宏圖幫、百慕派等大幫派進行爭奪,隻怕到時天下會更亂。”
忽聽得“啊”的一聲,那名男仆雙眼一翻,便即倒地了,早有一位白發飄飄的中年女子站在李師師麵前說道:“我早來了!”李師師一驚,連連退了幾步,惶恐未定,孟浪早走到那中年女子麵前說道:“前輩,請不要為難師師姑娘。”那中年女子白發飄飄,臉色白得令人發毛,正是楚雲女,她當下說道:“看在她救過月兒的份上,本尊不會傷她。可是本尊必須領月兒回雲月教,她在這裏會有危難。”
“嗬嗬”“嘿嘿”“哈哈”“喳喳”“嘻嘻”“哦哦”,各種怪笑傳了來,隻見白影一晃,七個身影早已擋在了楚雲女前麵。
孟浪仔細一瞧,認得當先兩位為宏圖幫幫主南宮治和“答非所問”崔任賢。後麵跟著四名男子,挾持著射月。那四名男子服飾一致,是宏圖幫弟子的打扮,其中二人手執大刀架在射月的脖子,另二人分別製住了射月眉心、太陽兩處死穴。楚雲女一慌,叫道:“月兒。”隨即又鎮定下來。
孟浪亦是出乎意料的驚訝,他與李師師談話隻片刻功夫,射月竟被人挾持,當真是淒然一片。
楚雲女冷笑道:“名門正派?難道名門正派隻會做挾持弱小女子之事?”南宮治笑道:“名門正派與正人君子交手,自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可對付你這種大奸大惡之人,隻能不擇手段。”楚雲女說道:“南宮幫主,你是回去與你的妻妾七十二人同享雲雨之歡吧!隻要你放了我女兒,我保證不找你宏圖幫的麻煩。”
南宮治臉微微一紅,說道:“我早殺了她們,酒色傷身,如今絲毫不沾酒不沾色,隻為報鳳凰山莊之恥。”他在鳳凰山莊被孟浪三招製服,心中悶悶不樂,殺妻弑妾,遠離酒色,隻為找楚雲女與孟浪報仇雪恨。楚雲女當下哼了一聲,說道:“憑你們幾人便想打敗我?”
“還有我們。”聲音剛剛傳來,隻聽得呼呼呼,風聲又作,白影閃過,當下二個身影,一個身影直衝向楚雲女,啪的一聲,雙掌相交,楚雲女與那身影各倒退了三步;另一個身影卻向孟浪胸前襲來。
孟浪翻手去擊那人,那人雙腳一用力,卻掠向孟浪身後,向孟浪背心穴點去。孟浪忙拔扶風劍,可那人應招奇速,左手早握住了扶風劍劍柄,右手絲毫不差地點在了孟浪背心穴上。孟浪立時不能動彈,更是驚詫那人武功之高,隻聽得耳後有人說話:“孟浪,得罪了!”識得這是謝遊的聲音,也終於明白剛才與己交手之人正是空靈道人謝遊。
孟浪順眼一看,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與楚雲女正戰在一處。那老者是白發,楚雲女也是白發,白發繞繞,兩人打得如雷擊電鳴,簡直難以辨認容貌。老者一晃虛招,輕功一縱,倒退了幾步,說道:“好徒兒,十八年未見,你武功進步不小啊!”這白發老者就是“怪俠”老子。楚雲女斜了眼望了望老子,也不進攻,冷冷說道:“老不死老頭子,沒想到你依舊這等健壯。不知那老不死老婆子有沒有讓你去買菜?”
孟浪聽楚雲女言語莫名其妙,這“老不死老婆子”又是誰呢?
“我當然還讓他買菜。”聲音響處,一白發老嫗從走廊裏走了來,她後麵跟著“言簡意賅”稽嵐與“晴天一雷”餘信陵二人。那老嫗氣勢昂昂,一點也不顯老態,倒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道仙。孟浪曾見過這老嫗,思及被老子吊於樹梢之時,這老嫗從眼前一晃而逝。
謝遊早迎了上來,說道:“老婆走前輩,你也來助陣嗎?”老婆子不屑一顧,指著老子說道:“我讓他回去買菜,可沒有閑情來助什麼陣!”孟浪暗暗思道:“這老婆婆名叫老婆子,老子前輩又號為老頭子,是了,這老婆走自然是老頭子的妻子,也即是雅夢的幹奶奶。”
老婆走走至老子的麵前,說道:“回去買菜,何必再和楚雲女那丫頭計較,你已把她逐出百慕派了。”“怪俠”老子搖搖頭,說道:“老婆子,我不是來找楚雲女,而是來找我們的幹孫女雅夢。”老婆子喜道:“她在哪兒?隻知道你收了一名機靈乖巧的幹孫女,可我怎麼一次也沒見到過她?”老子看了看孟浪,笑道:“這不是我們的幹孫女婿嗎?幹孫女婿在這裏,幹孫女肯定也在這裏。”
老婆子走近仔細打量了孟浪一番,又轉身對老子說道:“我們的幹孫女婿不過如此,想來你收的幹孫女也不會招人喜愛。”老子哈哈一笑,說道:“你錯啦!我們的幹孫女可是萬中選一的機靈孩子。我們的幹孫女婿雖然不是什麼好貨色,可幹孫女確實是聰明透頂。好比我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卻是世上最可愛的人。”
老婆子聽完,連連點頭:“此話有理!此話有理!”這可惹喜了謝遊、南宮治、孟浪等人,眾人都是一樣子的想法:老子武功當世奇絕,可也是怕老婆之輩。
“幹奶奶,孫女給你磕頭了。”不知何時,謝碧瑤與雅夢走了過來。雅夢早知有一位幹奶奶,見了那婆子的容貌,早已明白了大概,隨即甜蜜地喊了一聲“幹奶奶”,便跪倒磕了幾個響頭。
老婆子聽雅夢言語甜蜜,忙扶她起來,仔細打量雅夢一遭,見她生得美麗活潑,那雙眼睛更是生機動人,心中一喜,說道:“嗯,不錯!不錯!好孫女!”雅夢忙走到老婆子身後,說道:“幹奶奶,我給你捶背。”便即在老婆子背上輕輕捶了起來。老婆子更是喜不勝收,連連點頭,不住地讚道:“我乖孫女很會體貼奶奶。”便轉頭對老子說道:“好,這次就不要求你回去買菜了,你收了一個好孫女。我要帶著她回塞北。”可卻聽到雅夢嗚嗚地哭了起來。
老婆子一愣,忙問雅夢道:“怎麼?你不喜歡和奶奶回塞北?”雅夢哭得更凶了,緩緩說道:“不是!有人欺負我,我覺得傷心。”老婆子一怒,瞪了老子一眼,說道:“我們的好孫女被人欺負,你也不管管。”又柔聲對雅夢說道:“好孫女,誰欺負你了?告訴奶奶,奶奶去教訓教訓他。”雅夢心中一喜,她早已明白射月被宏圖幫挾持,便指著南宮治說道:“就是他欺負我。”
“啪”“啪”,眾人隻見老婆子手一揮,卻不知她如何出手,可南宮治的臉卻腫了起來,早被打了兩個耳光。南宮治覺得雙臉疼痛,在眾武林同道中被打了耳光,當真是奇恥大辱,心中憤怒異常。可他自知武功遠不及老婆子,隻都忍氣吞聲,暗暗罵雅夢道:“死丫頭,倘若你落入我手中,我必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雅夢轉怒為喜,直搖著老婆子的臂膀,說道:“奶奶待我真好,可被大刀架著脖子的那位姑娘是我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奶奶你救救她。”老婆子沉吟半響,對雅夢說道:“她是楚雲女的女兒,我可不願摻和進去。”雅夢佯怒說道:“我以為奶奶有多疼我呢!原來不過如此,看來我永遠都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兒。”言罷,竟大聲號啕起來。
老婆子一急,忙說道:“好了,好了!奶奶疼你,我不救那位姑娘,但也絕不讓別人傷害那位姑娘。”雅夢吐了吐舌頭,說道:“奶奶就是疼我!”老婆子微微一笑,拉著雅夢退了幾步,說道:“他們要打架,我們可別礙事。”
頃刻之間,她祖孫二人調笑的場所開始劍拔弩張。楚雲女怒目而視,她對麵站著“怪俠”老子、南宮治、崔任賢、稽嵐、餘信陵。謝遊封住了孟浪的穴道,立在楚雲女十步之遙的右方;射月被四名宏圖幫弟子挾持住,她眼珠滿是淚水,口裏不斷說道:“娘親,快走,不要理我。”
老子當先說話:“楚雲女,你若投降,我們可饒你性命,但必須廢了你武功,以免日後再次危害武林。”便即取出一張方形紙張,說道:“這裏便是你危害武林的罪衍。”隻聽他念道:“妖孽楚雲女屠害生靈,十八年前殺死大理五狂、飛仙教教主項天以及點蒼派、紫雲派總計三百生靈;近日又殺死點蒼派‘在天飛龍’司空敬武、點蒼派掌門李關海、黃山五絕門門主史雙雄,滅了大理赤羽幫、點蒼派、明州群英門、杭州紫雲派、黃山五絕門等江南十八個門派。今日武林同心協力,必誅妖孽楚雲女。”
楚雲女聽罷,冷冷笑道:“隻恨我沒有將這些門派趕盡殺絕,否則他們也不可能渡過長江,與你們聯合。”老子直搖著頭,歎道:“當年我見你美麗善良,才收你為徒,授你武功。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你會成為武林禍害。”楚雲女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老不死老頭子,當年你逐我出百慕派,我們便互不相欠,今日休想我對你手下留情。”
一直未說話的“晴天一雷”,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罵道:“臭婆娘,你先殺我師父和師兄,滅我點蒼派,今日便要你血債血還。”楚雲女說道:“我有一事尚不明白,你們敢回答我的疑問嗎?”餘信陵說道:“怕你就不是英雄好漢。你有什麼疑問?若我知道,必然會告訴你;若我不知,你隻能做糊塗鬼了。”
楚雲女也不和他過多計較,問道:“我此次來汴京,神不知鬼不覺,你們怎麼會找來?”“晴天一雷”哈哈一笑,說道:“多虧了五刀門門主洛劍魂前輩英明神武,我們毫不耽擱,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之後,就立即趕了過來,果然撞著了你。”楚雲女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果然是路璐那死丫頭出賣了我。”
欶欶欶,楚雲女出招如電,早一掌擊在了餘信陵胸上。這一掌出乎眾人意料,連武功卓絕的老子與謝遊都始料不及,剛欲喊“小心”,可一掌已擊了去。餘信陵搖搖晃晃,嘭地倒地,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可再也閉不上了。楚雲女這一掌已下了殺招,以餘信陵的功夫,又怎抵擋這一淩厲之掌。
老子一怒,飛身形已迎了上去,與楚雲女纏鬥在一處。眾人隻見兩個白影晃來晃去,卻分不清哪一個是老子,哪一個是楚雲女。謝遊與孟浪內力已然渾厚,他二人倒看得分明:老子與楚雲女不分上下。那孟浪是被謝遊點了穴,怎生也衝不破這穴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打鬥。
謝遊身體一縱,也加入了戰團,變成以二攻一的局勢。南宮治在旁窺視,隻待機會一到,便立即衝上去結果楚雲女,以此顯名武林。時不待人,天也不助人,南宮治睜著大大的眼睛,可也隻能看到三個白影在眼前晃動,連楚雲女的方位都不知,又怎去殺她呢?
他更不知,在這短暫時間之內,楚雲女已用了三次禦風斬邪功,卻並未傷到老子與謝遊二人,饒是如此,他二人也是心驚膽寒,不敢過分逼進,隻打了個平分秋色。
天漸漸黑了下來,師師別院的男女仆役都圍了過來,尹兆淩、尹天伯、尹天仲、李鶼等人也圍了過來,都隻能看到三個白影,還以為是鬼魅在此決鬥。
天更黑了,李師師忙命眾奴仆點燃火把,來照亮四周,以繼續觀看三人的生死搏鬥。火把將整個師師別院照得宛如白晝,眾人都睜大眼睛,誰也未感到疲倦,隻望著三團白影移來移去。
已是深更半夜,天空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蛐蛐與青蛙的聲音則並未斷絕過,三團白影依舊飛來飛去,速度絲毫未減。
第一聲雞鳴響了起來了,千家萬戶的公子遙相呼應,將沉睡的汴京城慢慢呼醒。可三團白影以及圍觀眾人卻並未睡眠。
第一縷陽光灑向地麵。任那日出之景何等炫耀,可眾人眼光絲毫未移向那五光十色的勝景,因人間的師師別院有更加美幻的景色。三團白影纏鬥在一起,猶如北極星辰,迷迷蒙蒙。
今日的師師別院有些不同。汴京城內的少年男子、青年男子、中年男子、老年男子甚至一些女子,見師師別院大門外沒了守衛,都蜂擁入了別院,希望能看到李師師的美貌。可當看到三團飛動的白影之時,他們都忘記了李師師的美貌,隻將目光盯著那三團移動的白影。
師師別院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士兵也忘了守衛城門的重任,都踮著腳,擁入人群,望著那三團白影的激戰。
據說這一日金兵準備攻汴京城,可見不到一人在守城,心中惴惴不安,害怕中了敵人的埋伏,都引軍北還。
將近午時,隻聽“轟”的一聲,老子與謝遊倒退了三步,那楚雲女雖未倒退,可不停地喘著氣,臉上的皺紋平添了許多,竟如老了四十年。
老子搖了搖頭,走近一步,說道:“楚雲女,你這禦風斬魔功使用過度,隻怕你活不了多久。”“嘭”的一聲,竟是楚雲女跪倒在老子麵前。
老子一時也不知所措,他明白楚雲女爭強好勝,即使是死,也不可能給人下跪,隻聽楚雲女淒然說道:“師父,我自小蒙你老人家收養,對你感激不盡。鳥為食死,人為財亡,那是天經地義之事。我死也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月兒她是無辜的,希望你老人家能好好照顧她。”聲音甚是蒼老,已經有氣無力了。
老子眼圈一紅,淚水兒順著眼眶流了出來,淒然歎道:“你女兒是善良之人,我絕不會為難她。”楚雲女說道:“多謝師父!可江湖人心叵測,許多欲得禦風斬秘籍之人必然會向月兒下手,我也知你老人家雲遊四海,我不敢奢望你老人家提攜她遠走江湖,隻求師父你能盡自己所能。”
老子歎道:“我自然竭盡自己全力,可她能不能逃脫大難,那還得看她的造化。”楚雲女點了點頭,目光又移至射月身上,說道:“月兒,娘親對不起你,讓你受牽連了。”射月聽自己娘親的聲音已然蒼老,青春時光逝難再返,內心一酸,哭道:“女兒從不怨你。”楚雲女臉上透出一股笑意,蒼老的臉上瞬時猶如春時綻放的花朵,可笑容卻是曇花一現,愁苦的麵容立時奪取了春日的花朵。
楚雲女徐徐緩步至孟浪身後,伸指便往孟浪身上點去。孟浪嚇得如驚弓之鳥,他素知楚雲女心狠手辣,被她一點,絕難活命。心中惴惴不安,卻因穴道被封,難以躲閃,隻覺得楚雲女一指點在自己背心穴上,顯得蒼然無力,又一使勁,終於將自己的穴道解了。
孟浪醒悟,楚雲女隻不過想替自己解穴,一開始的擔憂簡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臉上一紅,連忙扶住楚雲女問道:“前輩,你不要緊吧?”可立時覺得這句話多餘,楚雲女呼吸粗重,咳嗽不止,又怎會不要緊呢?
楚雲女眼睛滿是求懇之色,讓人難以抗拒。隻聽她說道:“孟浪,我教你武功,並不要你替我多做什麼,隻求你能好好保護月兒。”
“咳咳咳”,楚雲女又開始咳了起來。孟浪鄭重說道:“我必會保護射月妹妹周全。”楚雲女臉上的笑容又綻放開來,忽地她臉變得僵硬,緩緩地倒下身來,終於斷了氣。一代女傑,便這樣永遠地沉默了。看來生前叱吒風雲的人物,不僅免不了化為一堆黃土的厄運,連子孫後代也需求別人來保全。
楚雲女既死,南宮治臉上流露出狡黠的笑容;“怪俠”老子麵有傷心之色;空靈道人謝遊平靜如常。
“啊”“啊”“啊”“啊”,四聲慘叫,卻是挾持射月的四名宏圖幫弟子被遠遠地摔了出去。老婆子臉有怒色,大聲對南宮治說道:“我孫女的朋友,你也敢殺?”原來南宮治見楚雲女已死,生怕老子等人救了射月,便使了使眼色,讓四名弟子殺死射月。可在旁的老婆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四人,看到他們有行凶的趨勢,微微一縱身,早製服了四人。
南宮治臉有羞愧之色,啞著嗓子喊道:“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今日若不殺射月這丫頭,日後她為母報仇,我們勢難活命。”老婆子說道:“你難以活命關我啥事?若射月這丫頭不能活命,我就先殺了你。”
南宮治說道:“看來今日你們都要和妖魔邪道同乘一船了!也罷,可我們宏圖幫卻是江湖上頂天立地的名門正派,不願意和你們同流合汙。我們走!”他最後三個字是對自己的四名弟子說的。
南宮治正欲舉步前行,忽聽到老子喊道:“慢著!”南宮治一驚,轉頭對老子說道:“難道你想殺我滅口嗎?嘿嘿,這裏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你不怕殺了我之後,你便成為武林口誅筆伐的公敵嗎?”
老子也不答話,身形一晃,早已一手將南宮治高高舉過頭頂。那南宮治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可是老子舉重若輕,隻用右手就舉起了南宮治,就這樣舉酒葫蘆一般自若。
南宮治雙手和雙腿伸了開來,卻不敢還手,隻聽得老子以憤怒的口氣說道:“名門正派!名門正派!好,你是名門正派的領袖!”左手一伸,早將南宮治的褲子褪了下來,露出他灰色的內衣。老子已發泄了怒氣,右手輕輕一鬆,南宮治又平穩地站在了地上。
南宮治臉露羞愧之色,忙伸手抓來褲子,擋在身前。老子氣狠狠地說道:“要不是看在我和你師父何太極多年交情的份上,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小命。”南宮治也不敢答話,驚驚竦竦地領著四名弟子往人稀處走遠了。
可歎那南宮治貴為宏圖幫幫主,卻屢屢受挫。武林誌史人物,歸納南宮治,都說他在鳳凰山莊被孟浪三招製服是為一恥;被老婆子當眾打了兩個耳光是為二恥;被“怪俠”老子當眾脫了褲子是為三恥。合成便是“宏圖三恥”。宏圖幫弟子謹記“宏圖三恥”,處處留意,不敢再有疏忽。
射月已泣不成聲,她對周圍一切置若罔聞,雖然她的娘親被江湖人士看作為第一大魔頭,可娘親永遠都是娘親,不管她做了什麼事,射月都會原諒她。有時楚雲女逼著射月修煉禦風斬,射月很不樂意,但這些都成了過往,現今最大的現實便是楚雲女的屍首。
射月的命運將會如何?禦風斬秘籍到底落入了誰的手中?
當下“答非所問”崔任賢與“言簡意賅”稽嵐望著“晴天一雷”餘信陵的屍體,一言不發,過了片刻,二人便欲離開。偌大的點蒼派隻剩下他二人,也是可悲可歎!“怪俠”老子謂崔任賢道:“崔賢侄,你們打算怎麼辦?”崔任賢答道:“茫茫鴻蒙,無是無非;孤雁南飛,候鳥北往;天地之大,總歸一夢。”他依舊是答非所問,縱然屢遭挫折,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言簡意賅”稽嵐言簡意賅地說道:“走,師兄!”崔任賢點了點頭,說道:“孔子困於陳、蒙;司馬厄於宮刑;劉備興於小沛;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冷舟世外,樂乎世道!”便和稽嵐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子仔細揣摩崔任賢之言,他的言語雖是答非所問,卻充激昂向上的激情,他二人定會卷土重來!
孟浪走到射月的身旁,安慰道:“射月妹妹,我們將你娘親葬了吧!”射月隻是不答,終於站立不穩,便要暈倒在地,她原本就是受傷之軀,又怎受得了喪母之痛?孟浪慌忙扶著她,也不管眾人了,拉著她進屋休息。
紅塵多淚夢多痛,人生不解生與死!
待楚雲女入葬,老子與老婆子飄然而去,他二人本想帶著雅夢一起漂遊,見她婉言拒絕,也就不強迫她了;空靈道人謝遊隻與女兒說了一些話,也飄然而去了,他帶著他“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的道家言教慢慢消失在天地相接的遠方。
七日的時光在照料射月的忙碌中不知不覺地遠了。
射月終究是一言不發,隻愣愣地發呆,對孟浪也是視而不見。這位善良的小丫頭已經不能再承受打擊了,她一整日眼睛盯著屋頂,一動也不動,若不是她的眼睛明亮,估計很多人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孟浪也顧不上“鶼妹妹”與尹天仲談情說愛,每日都來照看射月,因為射月與他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妹誓言,更何況楚雲女臨死時的眼神讓他難以抗拒。孟浪也算是個有情之人,他見射月一言不發,自己也是一言不發地陪著她一起沉默。
“孟大哥,你不必在這裏陪我,我沒有事!”射月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雖有些沙啞,可掩不住天然的動聽之色。孟浪心中一喜,這沙啞的聲音比沙漠中遇到海市蜃樓還要令人興奮,說道:“射月妹妹,我反正閑著,就陪著你吧!”
射月眼睛依舊盯著屋頂,冷冷說道:“怎麼?你不去陪你的鶼妹妹?”孟浪一愣,這語氣不像平常的那個射月,言語中倒含有幾分痛恨之情。
孟浪立時醒悟,若不是射月來找自己,楚雲女也不會跟來,就不會有橫屍師師別院的下場。孟浪此時便是殺死楚雲女的凶手了,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便跨步走出門外。剛舉步出了門檻,卻聽到了射月的哭聲,孟浪微一遲疑,還是邁步走開了。
將近傍晚時分,孟浪再次跨入射月的房內。射月早已坐在床側,見孟浪走了進來,說道:“孟大哥,你來啦!”這聲音中竟有了幾分興奮。
孟浪呆呆地看著射月,不知如何回答。射月笑了笑,說道:“怎麼了,孟大哥,你為何不說話?”孟浪終於開口了,說道:“射月妹妹,你還是打我幾巴掌吧,你和我這樣說話,我心裏難受。”射月依舊笑道:“孟大哥,你又沒有犯錯,更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為何要打你?”
孟浪聽她言語清晰,並不像糊塗生病的模樣,可今日的射月隻讓孟浪有種莫名的感覺。過了良久,二人都沒有說什麼,孟浪當先打破了沉默,說道:“我隻有你一個義妹,我發誓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射月看了看孟浪,忽問道:“要是我和李姐姐同時遇到危難,而你隻能救一人,你會救誰?”孟浪又是一怔,平時冷傲的他,竟對這位柔弱女子毫無招架之力,她的一個問題,讓孟浪遇到了驚濤駭浪,欲罷不能。
孟浪依舊沉默,他的傲氣一蕩然無存,在這位受了傷害的義妹麵前,他唯一所能做的事便是收斂傲氣。
射月仿佛明白了什麼,輕聲說道:“你出去吧!我有點不舒服,很想休息。”孟浪也不吭聲,緩緩向門外走去,還不時地望望射月,可她臉無表情,隻靜靜地坐在床側。當孟浪出房屋之時,又聽到了射月的哭聲,這次他絲毫未遲疑,快步走開了,因為他知道他留下隻會讓射月更傷心。
亥時剛至,孟浪再次來到射月屋內。屋內點了一盞油燈,燈火閃爍不定,輕風一吹,便會有被吹滅的危險。射月坐在椅上,而椅子則在桌畔。那盞油燈便在射月麵前約半步之遙的地方,射月瞪著眼睛,直盯著燈火,頭也未回,說道:“孟大哥,你來啦!”
孟浪很是奇怪,問道:“你未轉頭,怎麼知道是我?”射月依舊望著燈火,說道:“隻有你進屋之時,才會躊躇不定,輕輕踱步。”孟浪看著射月的背影,輕聲說道:“我隻是來看看你!”射月說道:“我知道!就因為我們曾義結金蘭以及我娘親的囑托,所以你要來看看我。”
孟浪不答話,不是他不願意答話,而是他不敢答話,眼前這個射月,竟有些陌生了,他再也不敢在她麵前說話了。
“天已經不早了,孟大哥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射月的目光依舊未離開那燈火,可她已經下了逐客令。孟浪再也沒說什麼,跨步走出門檻,這次卻未聽到射月的哭泣聲。
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孟浪心中七上八下,始終難以入眠,他時不時地走出門外,望著射月的房間,那裏的燈火依舊亮著,星星點點,好像夜空中的一顆獨明星。
孟浪幾次走出門外,那燈火都是亮著的,想是射月還未入睡。孟浪不難想象出,星星火光之前,射月憔悴的麵容是多麼痛苦……
又是一天清晨時,門外哆哆的敲門聲。
孟浪因一夜難以入眠,尚有倦意,緩步走到門旁,隻見射月站在門外。孟浪用驚喜的語氣說道:“射月妹妹,你感覺怎麼樣?”射月平靜的如三月的湖水,良久良久,終於答話:“孟大哥,我已經沒事了。”孟浪一時語塞,高興得忘乎所以,眼前的射月才是真正的射月。
一聲慘叫打破了寂寞的清晨。孟浪不知發生什麼事,慌忙拉著射月往聲源處趕,他怕中了敵人聲東擊西的計策,遠遠地望見一群仆人圍在一處,孟浪忙拉著射月衝入圈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一男仆答道:“有人死了。”
孟浪定睛一看,隻見一名女仆躺在地上,身旁滿是血跡。孟浪欲待仔細觀看,可那女仆微微一動,慢慢爬了起來,竟然還沒有死。孟浪問道:“誰向你下的毒手?”那女仆答道:“我不知道,我在這裏行走,有人從我背後打了我一掌。”
她的話語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女子說話粗獷,與男子無異。女仆也是一驚,不住地說道:“我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她嬌小的身軀說得全是粗獷的言語,眾女仆嚇得如遇鬼魅,不停地後退。
那女仆更是吃驚,她的臉上一鐵青一片,不斷向眾人湧去,可所以的奴仆避著她如老鼠躲著貓。頃刻間,整個大院便隻剩孟浪、射月與那名奴仆三人了。
射月不忍看到那女仆痛苦的表情,擺了擺孟浪的胳膊,乞求道:“孟大哥,你幫幫她。她好可憐,比我還可憐。”孟浪並未說什麼,隻覺得很是無奈,歎道:“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幫她減輕痛苦。”手一揮,已點了那女仆的昏穴。那女仆眼睛微微一閉,便倒地昏迷了。
射月若有所思,那名女仆音容已深深印入了腦海,使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射月直盯著孟浪的眼睛,問道:“她到底怎麼了?”
孟浪答道:“她中了陰陽離魂掌。”射月不解地重複了一遍:“陰陽離魂掌?”孟浪歎了一口氣,說道:“所謂‘陰陽離魂掌’,乃是‘離陰至陽,離陽至陰’之意。凡中陰陽離魂掌者,男子聲音開始變得纖細,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形貌似女子,從此不能婚娶;女子聲音開始變得粗獷,待八八六十四日之後,滿臉胡須,再也不能生兒育女。”
射月仿佛聽到了世上最恐怖之事,武功中武功毒辣的,她曾以為禦風斬傷己青春為首,可這陰陽離魂掌比禦風斬毒辣豈止百倍!
孟浪說道:“走!我們去找傷害這名女子的元凶。”也不顧射月滿臉疑惑的表情,早已帶著她來至尹兆淩房外,右腳一踢,將那扇門踢得粉碎,搶將進去,隻見尹兆淩揉揉雙眼,故作剛起床之狀。
孟浪也不待他答話,雙手揪住他的衣領,狠狠說道:“尹大俠,你武功進步不小啊!”尹兆淩滿臉疑惑不知是假裝還是真的疑惑,說道:“我的武功根本沒有進步。”孟浪哼了一聲,舉拳就要向尹兆淩臉上招呼過去,門外響起了一句輕柔的聲音:“孟浪,你想幹什麼?”
孟浪不用回頭,也知是謝碧瑤走了過來,當下冷冷說道:“我隻不過想教訓一下這個假仁假義大俠。”便要向尹兆淩臉上揍去,拳至半空,謝碧瑤的衣袖飄然而至,裹住了孟浪的拳頭。孟浪一時氣極,雖知是謝碧瑤在阻止自己,卻依舊擺脫不了憤懣之情,一凝內力,將謝碧瑤的衣袖揮得粉碎,謝碧瑤一驚,右手直向孟浪背後擊去。
孟浪左手一翻,早接住了謝碧瑤這一掌。謝碧瑤連連倒退,以她目前的功夫,絕非孟浪的敵手。孟浪擋退了謝碧瑤,舉拳又欲向尹兆淩身上打去。
“孟浪小惡賊,你到底想幹什麼?”屋外李鶼的聲音傳了進來,她本人也緊跟著這聲音進了屋內。孟浪轉過頭,見李鶼正怒發衝冠地盯著自己,而她身後立著尹天仲。孟浪拳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時倒真的不知所措。李鶼見孟浪還未罷手,早搶近了兩步,“啪”的一聲,又一掌擊在了孟浪的右頰之上。
孟浪狠狠地盯著李鶼,一句話也沒說。李鶼心中一慌,又害怕他發起狂來,倒退了兩步,口裏不住地說:“你……你想幹什麼?”
孟浪終於將眼神轉向了謝碧瑤,依舊用狠狠的眼光。謝碧瑤心中直發毛,她對孟浪倒有幾分忌憚。
孟浪又將眼光移向了尹天仲,然後將眼光停在了尹兆淩身上。這種狠狠而毒辣的眼光已掃遍了屋內的四人,無論他們四人誰見到了這種狠而辣的眼光,心中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屋內還有射月呆呆地立著,她冷視著屋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