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驛道綿綿邊角響 含情脈脈寶刀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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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伯也是大奇,忙問謝碧瑤道:“娘子,我們什麼時候見過那小子了?”謝碧瑤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沒見過他,可我見過。”尹天伯不敢言語。憨憨低下了頭。尹兆淩眼睛一亮,忙賠笑道:“兩位賢侄,我們還是往鳳凰山莊趕路吧,要不在此耽擱了。”兩名點蒼派弟子點頭道:“是。”躍到馬上,調轉馬頭,又往西南方向去了。尹兆淩等人也快馬揚鞭,跟著兩名向導,絕塵而去。
孟浪、射月二人走出青石外,遠望絕塵而去的那群人,心各有所思。孟浪道:“點蒼派在江湖上也很有地位,他們邀集各幫派來對付你娘。”射月低著頭,說道:“我從小就沒見過我娘,這些日子才知道我娘是楚雲女。江湖上都說我娘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我怕她從出江湖後,會有很多人死在他手裏,我寧可沒這個娘。”孟浪歎道:“命運不是我們自己所能把握的,你娘即使再惡毒,她也不會不疼愛自己的女兒。”
射月不知不覺地流了眼淚。哭泣著說道:“孟大哥,其實我•••其實我真的好難受,我想•••”孟浪瞧了瞧射月說道:“想什麼?”射月淒然道:“沒想什麼?”其實她想說:“我想讓你帶我去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我娘找不到我們,那些想抓我們的人找不到我們。”可終究開不了口,低著頭,時不時用餘光瞧著孟浪。
孟浪沒有再問,隻望了望延伸向東北方向的那條驛道,他知道路很長,但他們不能走這條所謂的“正道”。孟浪對射月道:“我們隻能走偏僻的小道,不能再走驛道。否則遲早被他們抓住。”射月道:“好”。
馬蹄聲又飄然入耳。這次馬蹄聲卻很沉重。孟浪縱身躍到巨石上向遠處望了望。然後迅速跳了下來,疾速沿著驛道往東北方向去,也沒搭理射月。射月有種莫名的感覺,也跟了孟浪去。不一會功夫,一匹白馬進入視線,白馬係著銀鈴白玉等飾物,馬上坐著兩個人,一名男子摟著一名女子,他二人臉色慌張,仔細瞧那二人,男的生得英俊非常,女的生得秀美無雙。
射月心想:“這二人倒是天生一對,不知孟大哥為何要往他們那邊跑呢?”射月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個方向,不由嚇了一跳,那匹馬後麵緊緊地跟著一個人。那人身著黑衣,步伐矯健,比馬跑得還要快,正不停地追趕著那匹馬。隻聽得那匹馬咆哮一聲,即便倒地了,馬上二人都狠狠地摔在地上。
射月吃驚不小,也加快了步伐趕了上去,遠遠的聽到孟浪喊:“黑白子前輩,請勿下殺手。”那身著黑衣之人正是無常黑白子,他抬頭看到孟浪,臉色暗淡下來,說道:“你為何要多管閑事”孟浪道:“我知道尹兆淩得罪了你,但請你不要對他二人下手。”
無常黑白子笑道:“笑話,我為何要聽你的話,別忘了,我曾救過你一命,若非看在你師父麵上,你能活到今日嗎?”孟浪道:“前輩可以取我性命,但不可以殺他二人。”無常黑白子冷笑道:“那次和尹天仲打了一仗後,你們倒打成了知己?”孟浪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要是前輩不饒他們性命,休怪我利劍無情。”
此時射月走了過來,他見到地上那名男子還睜著眼睛,那女子早已昏了過去。射月聽到無常黑白子和孟浪的對話,知道這名男子是尹天仲,那名女子肯定是李鶼了。射月仔細打量了李鶼,見她單唇細眉,全身上下無不散發著美人的氣息,隻是臉上有道淺淺的疤痕,但瑕不掩玉,這道疤痕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將她襯托得至善至美。
射月心下一沉,暗暗歎道:“我終於明白孟大哥為什麼對她念念不忘了,我若是男子,就算為她上刀山下油鍋也無怨言。”射月傷感地搖了搖頭,又往孟浪和無常黑白子方向看去。他二人隻以冷目相對。孟浪右手握劍柄,扶風劍隨時可以出鞘;無常黑白子右手揣在懷裏,左手捏著一顆黑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孟浪道:“射月妹妹,你走遠點,以免動手誤傷了你。”無常黑白子說道:“小姑娘,你走遠些,我不想傷害孟浪這賤小子的朋友,但我必須教訓孟浪這賤小子。”
射月不知所措,稍微躊躇,來到李鶼身邊,將她背起來向東北方向移了一段距離。尹天仲則是望著李鶼被帶走,並沒說話。孟浪明白射月的用意,他怕二人敵對時傷到李鶼,以故將其移到安全處所。無常黑白子見孟浪臉色寬和,立即明白過來。說道:“原來你不想讓尹家未過門的媳婦死。好,我答應你,你可以帶她走。”孟浪道:“多謝前輩,請你順便饒了尹天仲。”無常黑白子道:“我絕不會饒尹天仲,誰讓他是尹兆淩老賊的兒子。嘿嘿,你喜歡那姓李的丫頭,我殺了尹天仲,對你也有好處。”
孟浪道:“我隻不過不想讓李鶼妹妹醒來難過,我也痛恨尹天仲,但我絕不會殺他。”無常黑白子笑道:“優柔寡斷,一點都不像你師父。”
“嗖”,話為說完,一顆黑子早已向孟浪襲去。無常黑白子並不想要孟浪的命,故襲向他的腿,隻來個下馬威。孟浪應招奇速,劍已出鞘,不偏不差,正好擋住那顆黑子。無常黑白子怒道:“許久未見,你的功夫進步不小啊,看來今日隻能用盡全力了。”
五顆黑子又應聲而到,平直向孟浪頂門射來。孟浪連忙矮身,躲了這五顆黑子。孟浪心道:“若他五顆黑子橫打過來,我非使輕功不可,那時我身在空中,他的黑子可以任意投擲,我無處借力,隻有被打的份,難道他有意讓我?”孟浪連忙跳起,往無常黑白子那衝去,可是黑子一顆顆地遁地而來,他不得不後退。如是衝鋒數番,都被打回來了。孟浪心下明白,自己武功遠不及黑白子,若非他有意相讓,自己現在已煙消雲散了。可孟浪顧不了這些,隻是執劍往黑白子衝,好擊退強敵。
西南方向馬蹄噠噠,孟浪知道有人從鳳凰山莊而來,心下暗驚:“難道點蒼派追過來了?”也不出劍,隻是望著西南方向。無常黑白子也停止了攻勢,道:“是不是有麻煩了?要不要幫你?”孟浪抱拳道:“多謝前輩,在下有一事不明,還需向前輩請教。”
無常黑白子道:“什麼事不明?”孟浪道:“前輩為何處處留情?”無常黑白子笑道:“我們都是江湖上所謂名門正派眼中的惡人,我向來討厭名門正派,尤其是那個偽仁義大俠尹兆淩。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你是飛天狐狸的徒弟,在江湖人眼裏我們都是壞人,都是惡人,況且你桀驁不馴,敢作敢為,遠強於那些虛偽的大俠。”
二匹馬從西南方向趕來,無常黑白子道:“隻來了兩個人,打也打不過癮。”孟浪向那兩匹馬望去,見前麵坐著的那個竟是豔齊教主的丫鬟秋池,一時喜出望外,卻不知她是怎麼逃出來的。後麵那匹坐著的是一位男子,他背上挎著一把刀,刀鞘閃閃發光,瘦削的臉上滿是英朗之氣。
孟浪一時也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隻覺得隻有“傲”字才能形容此人。然而他的傲絕非孟浪的傲,孟浪有傲氣沒傲骨;這男子確是有傲骨沒傲氣。射月早就迎了上去,說道:“秋池,我還以為此生再也難見到你了!”她自小和秋池同侍豔霽,彼此親若姐妹,大難之後相遇,喜憂交替。
秋池和那男子下了馬,秋池道:“射月,你還好嗎?教主小姐都被點蒼派那幫人抓了。”射月泣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秋池看了看身後的那名男子,道:“是這位古公子救了我。那天晚上,他潛入關押我們的地方,剛解開我的繩子,點蒼派弟子就發現了,是故隻救出我一人。”孟浪和無常黑白子也迎了過去,無常黑白子仔細打量那名男子,說道:“你姓古,不知與五刀門門主洛劍魂如何稱呼?”
孟浪早聽說過五刀門門主“一刀斷魂”洛劍魂的大名。洛劍魂有把寶刀,名曰“五虎斷魂刀”,江湖上有言“劍霸扶風劍,刀王斷魂刀”。意思是說,劍以扶風劍為尊,刀以五虎斷魂刀稱王。孟浪因此對這位五刀門大弟子另眼相看。
真不知扶風劍與斷魂刀誰雌雄。
孟浪抱拳道:“素問五刀門有把五虎斷魂刀,是也不是?”古彥笑了笑,說道:“江湖傳聞,何足為信?我師父雖有一把五虎斷魂刀,但絕不敢與扶風劍相媲美。”孟浪心道:“難道他知道我有扶風劍,何以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冷冷說道:“一刀銷魂,不知是斷魂刀銷魂,還是令師的武功銷魂?”此話頗不客氣,暗指洛劍魂出名靠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五虎斷魂刀。
古彥隻微笑道:“家師常言,江湖上很多人認為家師成名,不是武藝了得,而是依仗五虎斷魂刀。家師每思於此,痛哭泣涕,一世英名,不想毀於一刀。故家師將寶刀傳與我,免得江湖閑言閑語。”言罷,取出背上寶刀,隻見那刀波光四耀,果然名不虛傳,有吹毛短發之利。
無常黑白子愣愣瞧著那把刀,好像想起來什麼,冷冷說道:”如此玄妙的寶刀,你當眾拿出,不怕我們搶去?”古彥笑道:“若是一般人,我絕不會拿出來,但你們是秋池姑娘的朋友,古某人又怎麼信不過呢?”秋池雙目含光,直直地望著古彥,臉上充滿無限溫柔的表情。無常黑白子冷冷說道:“黃山五絕門的五絕劍陣舉世聞名,五刀門的五虎斷魂刀天下皆知,不知是黃山五絕陣厲害,還是五虎斷魂刀更勝一籌?”
古彥道:“各有千秋,我們都是武林正派人士,隻會和邪魔外道比拚武功,自己人決不會動手。”無常黑白子最恨人以名門正派自居,當下冷哼一聲,說道:“那你殺了我吧,我便是邪魔外道、殺人奪命的無常黑白子。”古彥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說道:“道聽途說,不足為信。前輩正氣淩然,江湖人必誤會了前輩。”無常黑白子道:“沒有什麼誤會。我天性愛殺人,而且愛殺正派人士。我現下就要殺一個給你瞧瞧。”轉身便要去揪尹天仲,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無常黑白子罵道:“烏龜王八的兒子,乘著我們談話之時竟然溜走了。”孟浪亦是一驚,想東北方向望去,見李鶼依舊昏迷在地,又喜又恨。喜的是李鶼未被尹天季帶走,便可與之朝夕相對,聊慰相思之苦;恨的是尹天季無情無義,隻顧自己逃命,將李鶼一人丟下,若無常黑白子發怒,李鶼的性命還能保住嗎?
無常黑白子大罵幾聲,轉身對古彥道:“現下我們這裏隻有你一人是正派人士,看來隻能動手殺了你。”他眼睛直瞪著古彥,恨不能立時將其吞下。秋池見局麵僵持,用眼睛盯了盯射月。射月會意,對孟浪說道:“孟大哥,古公子救了秋池一命,我們為何要分正派、邪派呢?”
孟浪點了點頭,對無常黑白子道:“前輩,看在晚輩薄麵上,請不要為難古公子。”無常黑白子狠狠說道:“要不是你方才阻攔,我早就將那尹天仲兔崽子宰了,無論如何,今日我也不會放過這姓古的小子。”言罷,縱輕功直撲向古彥,如餓虎撲羊。古彥不慌不忙,將五虎斷魂刀刀鋒一展,白光射麵,一刀早就向無常黑白子雙腿削去。這一招使得如風似雨,已在無形中逼向無常黑白子的下盤,唬得無常黑白子連連後退。
孟浪見情勢不妙,忙縱輕功和射月、秋池二人一起後躍幾丈,正好立在了昏迷中的李鶼身旁,遠遠地瞧著他二人打鬥。秋池目不轉睛死望著古彥,隻要其占優勢,她的眼神必然光彩四射,隻要他略占劣勢,她的眼光必然黯然無光。簡直可以從秋池的眼睛裏知道古彥的戰鬥情況。
古彥刀不離手,手不離刀,隻立在原處,輕力一揮,刃可封敵。無常黑白子顆顆黑子不絕而來,可隻要碰到古彥的刀刃,立時化為兩半。無常黑白子心道:“好鋒利的五虎斷魂刀!”心裏雖如此想,手上更是加緊了攻勢,他的黑子似雨珠一般灑了過去,半空中掃過一片黑色的軌跡,徑往古彥襲去。
孟浪暗暗吃驚,心道:“古彥如何能躲得過如此多的黑子?”秋池幾乎哭了出來,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古彥身前,替他擋住黑子。射月則是目瞪口呆,心想:“幸好無常黑白子剛才對孟大哥留情,否則他焉有命在?”
三人的眼睛都不敢斜視,生怕古彥出意外。可古彥麵不改色,手一抖,立時將刀刃向上,用力一掃,那些黑子或分為兩半,或飛天而去,或反彈往無常黑白子方向射去。無常黑白子慌忙一躍,躲了射向自己的黑子,雙腳一搭,身在半空,說道:“好功夫!好功夫!不僅刀法高超,內力更是驚人。”聲音甫定,無常黑白子早已消失在驛站。孟浪明白無常黑白子的黑白雙子是武林中難以抵擋的暗器,但古彥橫刀一掃,竟將那些黑子全散了開。這橫刀一掃,看似稀疏平常,若非內力高深之人,絕無如此造化。
孟浪一時語塞,這位古彥看似年輕,其功力之純,卻如天之明星,可望不可即。秋池歡歡喜喜地跑至古彥身旁,言笑晏晏,說道:“古公子,你武功高強,那黑白子老頭難以抵敵,他已經遠了。你是我所見的年輕人中,武功最高的一個。”古彥笑道:“古某武功平平,秋池姑娘言重了。”秋池搖頭擺腦,左手抓著右手,笑道:“不!你不要叫我秋池姑娘,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我也不稱你為古公子,我改稱你為古大哥。”古彥神情古怪,似笑非笑,良久才慨然歎道:“我有此意久矣,隻怕秋池姑娘不肯。現下姑娘既已明言,我豈敢辜負姑娘一片好意。”
秋池笑不攏嘴,說道:“還姑娘長、姑娘短,幹什麼啊?難道你不怕我生氣?”古彥道:“是!謹聽秋池教誨。”秋池蹦蹦跳跳說道:“嗯,這才像話。射月,你說••••••”她將頭轉過來,想和射月說話,可沒了射月的蹤影,忙將眼光拋向東北方,隻見射月在那裏呆呆地發怔,急步走了過去,順著射月的眼光,見到孟浪也在呆呆發怔,秋池喃喃說道:“怎麼了?都在這裏發呆?”走到孟浪身畔,見他的麵前躺著一位如花少女。那少女昏倒在地,可掩不住天然的美貌秀麗。
秋池哦了一聲,立即明白過來,將頭扭向古彥,發現他也正呆呆地望著自己,忙又將頭轉了過來。心下卻甜蜜如糖,用眼睛餘光斜向古彥,又不願他發現。
秋池也不願意如此沉默,她用手在孟浪眼前擺了兩擺,笑道:“別看了!那女孩已經昏迷了,你怎麼不趕緊救他?”孟浪撥開雲霧見月明,從夢中醒來,唉聲歎氣道:“她沒有受重傷,隻是昏了過去。她還在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秋池傾耳細聽,聽得分明:“天仲哥哥!天仲哥哥!”說得柔情似水,恍如月光朦朦,聲音不大,可情韻俱佳。射月走了過來,也目不轉睛地望著李鶼,柔聲說道:“她真美!她也真幸福!”說得如癡如醉、如泣如訴,聲音繚繚,綿綿不絕。
古彥也走了過來,說得:“這位姑娘長得好像汴京裏的一位女子。”孟浪忙問道:“你說鶼妹妹長得像誰?”古彥若有所思,臉上洋溢著無限春光,猶如蜂蝶繞花、甘甜同蓄,飄飄乎神韻難猜,似乎在回往一段沁人心脾的美好往事。
秋池見他已神魂顛倒,用力推了推他,問道:“怎麼了,古大哥?”古彥歎了一口氣,說得:“可惜啊!可惜啊!這世上隻有這一位嬌麗佳人。”搖了幾次頭,才徐徐說道:“這位姑娘像汴京第一名妓李師師。”
“李師師?”孟浪、射月、秋池三人幾乎異口同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