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飛霜 第十三章斷腸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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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兄妹恨極,一輪接一輪地發暗器,補瓷匠卻始終遊刃有餘,一時竟成了僵持之勢。
“十一弟,十九妹!”唐朝突然大喝一聲,“最後一擊!”
話音未落,三朵錦雲突然從三人手中飛出,一齊向補瓷匠當頭罩落。
“”天羅織錦兜”!”補瓷匠驀地驚呼出聲。
“天羅織錦兜”乃是唐門暗器機關中最神秘、最犀利的武器,用極柔韌的絲線編織而成,形如羅網,可放可收——既是天下暗器的克星,又是極難躲避的殺器,一旦被罩住,便如網中之魚,絕難掙脫。
“嘿嘿,連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看來你們已是黔驢技窮。”補瓷匠不住冷笑,“我苦練神針絕技,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破這”天羅織錦兜”,今日正好小試牛刀!”
說話間,他右手連連抖動,繩鑽牽引著“天蠶神絲”,先鑽入唐心的“天羅織錦兜”,“嗖”地一穿而過,又竄入唐朝與唐卓的兩張兜中。在空中盤旋一圈後,繩鑽竟拖著三張“天羅織錦兜”,反向唐家兄妹飛去。
“退開!”唐朝驚聲大叫。
“啊”一聲慘叫驟然響起,武功最弱的唐卓躲閃不及,右眼被繩鑽刺穿,當場斃命。
繩鑽餘勢不歇,方向一變,又刺向唐心。
“十九妹,小心!”唐朝飛身擋在唐心麵前,反手一掌將她推出八尺遠,“快跑……”
語聲未落,繩鑽已穿透他的胸膛。
“六哥!”唐心心膽俱裂,肝腸寸斷,嘶聲痛哭起來。
“快走……不然你也會死在這瘋子手裏……”唐朝咳著血,聲音嘶啞。
“走?”補瓷匠獰笑著逼近,“唐門弟子落在我手裏,一個也別想走!”
唐朝自知必死,不待補瓷匠將繩鑽從自己體內抽出,突然接連轉動腳步,身體如陀螺般旋轉起來,將那“天蠶神絲”死死絞纏在自己身上——他要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為唐心爭取逃生的機會。
蜀中是盆地之區,道路大都平坦,順暢便利。這條驛道由蜀中通往湘境,既無高山作為天然屏障,也無渡水可阻,更無密林可以藏身,一路無遮無掩,唐心隻能沿路狂奔。奔出數裏,驛道竟似越來越是寬闊,茫茫無涯,一路向前方伸展而去。唐心暗暗叫苦,自知不出片刻,必然將被補瓷匠追上,到時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時,忽聽身後勁風響起,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桀桀”怪笑道:“小妮子,你還能逃得多遠?”
刹那間,唐心直驚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更不回頭,發力狂奔。身後勁風又起,一道人影快逾閃電從她身邊掠過,在一丈之外卻又倏然而止,唐心一時收不住腳步,一頭撞在他的身上。
補瓷匠身形如一座沉靜的山嶽,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唐心卻被反彈出去,重重跌倒。
補瓷匠竟然沒有發起攻擊,木然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沙啞著聲音說:“唐鏡明那老匹夫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愚蠢到叫幾個小輩去搬救兵,讓我有機會逐個獵殺,當真是天助我也。”
唐心一躍而起,既不說話,也不停留,轉身返向來時路倉皇逃竄。
補瓷匠身形一動,如一道浮光掠影,已然堵住了唐心的去路。
唐心數次改變逃跑的方向,補瓷匠竟似每一次都預先猜到她的心思,提前在那裏等候了。
數次的無功而返,疲憊不堪的唐心索性把心一橫,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地上,柳眉倒豎,瞪大了一雙杏眼,淒然問道:“六哥是不是已經被你殺死了?”
補瓷匠嘿嘿一笑,不答反問:“你不逃了?”
“不逃了。”唐心慘然笑道,“連六哥都已經死在你的手裏,我還能逃過此劫?你幹脆痛快一點,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我暫時還不能殺你。”補瓷匠搖了搖頭,一臉詭笑。
“為什麼?”唐心愣了愣。
“因為這個有趣的遊戲,我還沒有玩夠。”
“玩?”唐心愕然苦笑,“你居然把殺人當作遊戲?”
“你見過貓捉老鼠嗎?”補瓷匠悠悠笑道,“貓本來明明可以一巴掌拍死老鼠,卻偏偏先要戲耍它一番,直到老鼠筋疲力盡,才讓它在絕望和崩潰中死去。這豈不是很好玩?”
六哥果然沒有說錯,這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縱然今日難逃一死,也勢必與他拚個魚死網破。唐心心中暗自尋思著,悄悄伸手探入腰間皮囊,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在茶肆之時,隨身攜帶的暗器都已用完,連“天羅織錦兜”也已遺失。她心念一動,突然叱喝一聲:“唐門”霹靂彈”,非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不可!”
纖手揚處,一連串紅色的物事飛一般打出。
補瓷匠竟似熟知唐門暗器,知道“霹靂彈”是一種爆炸威力極其強大的火藥,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凜,當下更不遲疑,飛身暴退數丈,繩鑽飛舞盤旋,將“天蠶神絲”舞成數圈護住身子。隻聽“啪啪”聲起,那紅色物事遇到阻礙,立即紛紛落地。
補瓷匠凝神看時,不禁啞然失笑——那些令他心生顧慮的“霹靂彈”,原來不過是些冰糖葫蘆而已!
隻是如此一緩,唐心已飛身而起,沒命似的向來路狂奔。補瓷匠瞳孔逐漸收縮,殺機陡現,飛身追出,隻是幾個起落,已然迫近數丈,蠶絲繩鑽“嗖”地飛出。誰知唐心腳下突然一個踉蹌,竟似被某些東西絆了一跤,猛地撲倒,繩針穿過她的發絲飛了過去,又一次挑飛了她束發的絲巾,立即鬢發散亂。
“小妮子,納命來吧!來生不要再為唐門中人了。”補瓷匠臉上露出一絲獰笑,繩鑽直向唐心背心刺去。
就在這時,“得得得”之聲不絕,一匹快馬風馳電摯般狂奔而來,僅隻咫尺之間。“呼呼”兩聲,空中飛過兩道灰影,一道射向補瓷匠麵門,一道恰巧撞上了繩鑽,竟是一對虎頭快靴!勁風撲麵,速度奇快,竟似蘊含著巨大無比的千鈞之力。補瓷匠不敢硬接,飛身退出數丈。
馬上騎士在馬背上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竟比快馬更快幾分,將倒在地上的唐心一把抱起。這時快馬已然奔至,他縱身落在馬背上,圈轉馬首,隨手向後比手劃出。
黃昏下,一道白光驟然掠過,“簌簌簌”地一陣聲響,驛道上突然沙飛石走、塵土飄揚,將補瓷匠隔絕在彼端。過了半晌,驛道上終於沙土落盡、煙塵飄散,二人一馬卻早已遠去,了無蹤影。
補瓷匠愣愣地呆在那裏,出了一會神,狠狠地跺了跺腳,“呸”一聲吐出一口濃痰,悻悻地笑罵著道:“他奶奶的熊!又是那小子壞了我的大事。”
黃昏、淒風、快馬,
老樹、古道、晚霞;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蒼茫的暮色中,唐心伏在芳草地上,失聲痛哭,直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一發不可收拾,仿佛欲將久違的眼淚,一次彙集成汪洋。上一次流淚是在什麼時候?她的記憶早已模糊,此刻,腦海中全都是唐朝的影子。唐朝平時對她的疼愛和嗬護,似乎比對與他同胞所出的妹妹唐蘭還多幾分,如今唐朝身遭慘死,暴屍荒野,她非但不能為他報仇,還不能為他收斂屍骨送回唐家堡……每思及此,唐心心裏的痛就加深了一分,眼淚更如決堤的海水,一刻也不能遏止!
虞機遠遠站在驛道旁的一棵老樹下,神色黯然,心中暗暗歎息,幾次想要走過來安慰她幾句,卻又不敢,又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望著她的倩影,茫茫然不知所措。
直至夜色降臨,唐心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平時驕縱倔強的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淚水可以流淌。但無論如何,眼淚的盡頭,一切都還是堅強;傷痛宣泄出來之後,她還是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在她慢慢地走近虞機的那一刻,虞機的心裏突然湧起一種莫名其妙的騷動和震蕩:“這個唐家堡裏最刁蠻卻又最可愛的十九妹,傷心欲絕的模樣,居然可以如此撼動人心,我見猶憐!”
“多謝虞先生救命之恩!”唐心盈盈一揖,一雙哭得紅腫的大眼睛亮如秋夜的星星。
“唔!”虞機心不在焉,仿佛已神馳九天之外。
“大恩不言謝。”唐心悄悄舉起袖子抹了一把猶自沾在睫毛上的淚珠,“唐心一定謹記在心裏,永不敢忘!今日就此別過。”
“你要走了?”虞機似乎吃了一驚,沒來由地長歎一聲,“唐姑娘要去哪裏?”
“我……”唐心想起此行目的,一時竟無言以對。
“其實唐姑娘不說,在下也已隱隱猜到了幾分。”虞機搖搖頭,緩緩說道,“你們此去杭州,想必是為了韓大少。”
“虞先生已經知道了?”事已至此,唐心已經不必否認。
“雖然在下不知道唐家堡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唐家堡一定遇上了不小的麻煩。”虞機輕聲說,“恰巧在下此行也是回杭州,與唐姑娘可謂是”殊途同歸”,況且……萬一那個人要是陰魂不散,環伺左右,以你現在的武功造詣,萬難抵擋。不如……你我同行,這一路上也有個照應,唐姑娘意下如何?”
想起那個武功高強而詭異的神秘補瓷匠,唐心心裏又恨又怕,於是輕輕點頭說:“那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曆,竟連唐家堡都不放在眼裏,敢於公然挑釁。”
“在下也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虞機搖頭說。
“虞先生兩次救我於危難之中,他都無可奈何,看來虞先生的武功還遠在他之上。”
虞機搖搖頭,正色道:“若是真刀真槍的比拚,在下決非此人敵手。此處絕非久留之地,我們這就啟程趕路,隻要找到韓大少,一切便都不足為懼。”
唐心臉上露出一絲喜色,輕聲說:“虞先生可知韓大少行蹤?”
虞機微笑道:“在下與韓大少尚算熟絡,多少也知道他的行徑去向,有了在下這個”向導”,唐姑娘也不必盲人騎瞎馬,瞎碰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