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羽舉起酒來，笑道：“柳公子……”
    “柳柳。”依若笑笑，就著空中輕輕一吸，就見一條水線自上官飛羽杯中升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一滴不露地落入了她口中。
    好俊的功夫！上官飛羽眉間一挑，原來是位高手！他真是看走眼了！隻一霎，更是被駭到了天邊，他幾乎感應不到她身上有半點內力，也就是說她的功力遠在他能想象的範圍之外！立時，他便想起了那位有恩於他的“淩四小姐”，再細細一瞧，更覺得她“二人”眉目之間有那麼幾分相似，她們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這一猜測差點沒把上官飛羽給噎死，他在心裏反複地想，天下間哪有那麼多的高手，還都是十三四歲年紀，都與慕容辰那般熟稔，都與念若樓那般關係緊密！可，他又明明看到念若風（柳默風）對她們的態度截然不同，而這素娟姑娘也跟“淩曦”十分親昵，卻跟這柳柳倒像是嚴守主仆之分。到底，是還是不是……
    默雪盈盈走到依若跟前站定：“念若雪見過公子。雪素日在風月無痕，倒是不及幾位姐妹得見公子多些。”
    依若戲謔一笑：“雪，怕是追慕你的人太多了，柳柳都得靠邊站了。”
    默雨四女聞言各自不住輕笑：“公子，你說的不會是辰公子吧？”
    慕容辰一臉黑線地走過來，柔柔地攬住默雪的纖腰，春水一般的目光卻是在上官飛羽視線不及之處毫無遺落地瀉在依若身上：“柳柳，總之，辰絕不負伊人罷了。”
    “看你表現了。”依若邪邪地撇撇嘴，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更是把慕容辰氣得牙根都癢癢。目光流轉，笑對上官飛羽，“上官公子，那件事，風已經跟我說過了。剛剛公子在外人麵前也做到了‘從未見過念若樓中人’的承諾，否則……”
    上官飛羽當然明白，她說的是，若剛剛他流露出半分認識念若風的神色，此刻隻怕就會是在地府跟閻王爺同席飲酒了。“念若樓相救之情，飛羽在此謝過。”
    “無需客氣。莫說是你，便是北燕皇帝親臨，風也懶得動動他的手指。我想我有必要再強調一點，你要對付淩劍我不管，可淩曦也算是半個念若樓的人。若你有半分傷她之意，柳柳必當踏平北燕！”
    上官飛羽看著眼前的柳柳，看著她唇邊那抹狂妄十足的笑，看著她眸中那道淩厲無比的光，要說他也是常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可竟無端端被她的話震住，竟無端端地有些腳軟。若是平常聽到這等囂張的話，他必會立刻以更為囂張的話回敬過去，然而此刻，他竟然臉上火辣，那些本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話，偏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不敢再說出任何一個字來。
    不敢。對，的確是不敢。生來第一次，他心中升起一股懼意。
    他毫不懷疑，她就是做得到。她身上那一股氣勢，似乎足可……劍指天下！
    上官飛羽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不敢置信地把這個念頭在心裏轉了又轉，隻覺得毛骨悚然。眼角餘光掃了掃慕容辰，卻見他神色如常，心中疑竇大生：慕容辰何以就那麼篤定柳柳必會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等等，照她言下之意，她與淩曦就該不是同一人了。隻是，淩曦似乎屬意慕容辰更多於念若風一些，若她沒有選擇念若風，柳柳會否對她……
    上官飛羽用力搖了搖頭，他這幾天是怎麼了，居然動不動就想起淩曦，真是有毛病……
    迎上依若的目光，上官飛羽一臉堅毅，“淩四小姐對飛羽有恩，飛羽亦不許有人傷她半分。”就算是念若樓要傷她，飛羽也決不置身事外！
    讀懂了他的意思，依若心裏不由漾起一股濃濃的暖意。“那就好。”
    慕容辰卻是肺都快要氣炸了，小丫頭，你要不要再出去給我勾五搭六去！
    依若佯裝不知，自顧自地就著默雨手裏的香蕉好整以暇地啃了一口，笑道：“飛羽，可有去參加過北燕鳳池的慕才大會？”
    “那倒沒有。”上官飛羽應道，“飛羽常聽人說起中洲四公子之名，很是仰慕。西秦澹台易儒雅第一，北燕鳳均彥玄虛第一，東宋追魂狂客素決顛狂第一，南楚辣手書生陸傲天幽魅第一。四公子主持的慕才大會又是以武論交，飛羽是想先勤於武道，待小有所成之時再去，也好不在四公子麵前丟人現眼。”
    “飛羽過謙了。以你如今的實力，絕對稱得上武林翹楚。今年亦是中洲武林二十年一次的風雲之會之期，屆時，柳柳希望亦能見到飛羽的風姿。”
    “一定。得柳柳相邀，是飛羽之幸。”
    依若悠悠一笑：“真是說誰誰到。雪，還不去把淩四小姐請進來。”
    上官飛羽立時眸光一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艙口。
    片刻工夫，就見默雪帶了一個婉約的女子進得艙中。她一襲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色水薄煙紗，肩若削成，氣若幽蘭，娉娉婷婷地移步過來，羞澀地瞥了慕容辰一眼又慌忙移開，對著依若淺淺一笑：“原來公子也在。”
    “淩曦妹妹，怎麼倒先跟柳柳打起招呼來了，可是辰近日薄待你了？”慕容辰在她肩上一撫，心裏卻是發苦暗道，今兒個礙眼的人怎麼這麼多，來了一個又一個，他不過就是想跟某小姐單獨待一會兒，怎麼就比登天還難啊。
    如冰（真正的淩曦）笑笑：“辰哥哥，雪狼在後麵。”拜托，我隻是依若的替身而已，至於她的情郎，我能勉強應付幾下就行了。慕容公子，那個，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搞定那隻戀主癖嚴重的某狼吧。
    驀地一聲狼嗥，一雙凶凶的綠眼就搶了過來，鼻孔朝天地傲然一哼，翻了翻漂亮的瞳眸，昂然闊步地就直向慕容辰撞了過去：哼，怪不得主人老不跟如冰換過來，原來又被你拖住了！
    “別，別。雪狼，我怕了你了，我投降好不好？”慕容辰趕緊躍起，四下裏閃避，嘴裏也不閑著，“雪狼，有客人在呢，給點麵子啊。”
    話音才落，雪狼驀地停下，剛剛狂猛如飆的雪白毛發立時柔順地垂下，抬起一隻前爪捋捋它自忖美麗動人的發型，小狼依人地忸怩著小碎步，顛顛地跑到如冰腳邊，靜如處子地坐下，眨巴著碧綠的狼眼，好奇寶寶一般瞄了瞄，終於發現上官飛羽，趕緊送上一朵燦爛如花的狼笑。
    主人，你的小狼最懂禮貌了。
    依若翻翻白眼：“別裝模做樣了，壞狼，剛剛你那河東狼吼的凶狠模樣，飛羽可都看見了。”
    人家哪有吼過？有證人嗎？默雨、默霜、默吟、默鳶、默雪、如冰？還是那個壞透了的慕容辰啊？犀利的目光在各人麵上掃了那麼一下，以示威嚇。
    依若輕哼了一聲：“壞狼，兩天不見，你都學會威脅別人了，真是不簡單。”看你主人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默雨等早笑得東倒西歪，瞧這狼臉千變的，那叫一個有其主必有其狼啊。
    如冰忙出來打圓場：“公子，雪狼隻是跟我在家裏待得太久，悶壞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碰見這麼多熟人，難免欣喜得忘了形了。公子要罰就罰曦兒好了。”
    依若笑道：“壞狼，看在淩曦的麵上，柳柳就不跟你計較了。還不去跟飛羽道歉。”
    上官飛羽忙道：“飛羽倒是覺得雪狼乖巧得很，整個秦京誰人不愛戴淩四小姐跟雪狼啊，得緣相見，飛羽榮幸之至。淩四小姐，大恩不言謝，他日若有用得著飛羽的地方，但憑吩咐。”
    如冰溫婉地一垂眸：“上官公子客氣了。”
    雪狼則得意洋洋地對上依若的眸子：主人，人家誇你的小狼乖巧呢。
    壞狼，臭美吧你，要不是因為你主子我，鬼才會誇你呢。
    “公子，”如冰絞了絞雙手，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頗為猶豫了一番，還是低低地囁嚅道，“那個，今天有人上門……跟爹爹……提親……”
    什麼！慕容辰一口酒噗地一下就噴了出來，嘶吼道：“哪個混蛋！”淩劍好大的膽子，明明知道他是非依若不娶的，竟然還敢讓提親的人進門，哼！他以為他是誰啊！
    依若倏地長身立起，俊眉一擰，怒極反笑：“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娶！”
    如冰訕訕地又補充了一句，差點沒讓慕容辰跟依若直接給氣得立時就能把天戳個窟窿——
    “不是一個，是……好長的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