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雨欲來 第十九章 “溫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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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嗥嗥!”雪狼四爪胡亂撲騰,水花濺得依若滿身滿臉。
“嗚嗚!雪狼欺負我。”依若狡黠地雙手遮住臉孔裝可憐,雪狼哼哼兩聲卻是不上當。
依若索性把某狼的腦袋按進水裏灌了兩大口,某狼大呼救命。天啊,謀殺!赤裸裸的謀殺!
“曦兒。”淩劍到訪。
“爹爹,來了來了。”依若扔下某狼就從內堂跑了過去。
某狼自水中一躍而起。沒辦法。主人太搶手了,不看著點能行嗎?
淩劍進門,見淩旭安然坐在椅上,根本沒有起身的架勢。料想一時間也難以讓他打消疑慮,幹脆先撇開不談。
淩旭卻是暗想,爹你是心虛了,默認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布局?真是讓兒子寒心啊。
“爹爹。”依若兩手濕漉漉地滴淋著水,還沒來得及說話,某狼就蹭地竄了過來,不待她發表反對意見,便拚命地把濕淋淋的毛發往她衣服上磨蹭,一邊擦一邊腹誹:哎呀主人,你可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謝你無償捐助幹毛巾啊。
可憐的依若當著淩劍的麵絕對不能使用內力,小小的身子拚命掙紮依舊不能擺脫某狼的魔爪,展眼間衣衫已是慘不忍睹。“雪狼,你個壞狼!”
某狼哧溜一下溜到淩旭身後,捧著肚子大快狼心地爆笑。
淩旭笑到抽筋。這丫頭,這雪狼,真是一對活寶。
無奈,依若又重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淩劍道:“曦兒,今天……”
淩旭忿忿橫了他一眼,“爹,曦兒好不容易才不哭,你又何必再提起。”
依若愣了一下,似乎方才想起發生的事,眼眶一紅,猛地打了個寒顫,抽抽噎噎地鑽到淩劍懷裏,邊哭邊道:“爹爹……”
淩劍慌忙緊緊地將依若擁在懷中,寫滿痛心噬骨的臉不住地在她的瀑發上摩娑,安慰的話喃喃道出:“爹爹在,爹爹在,曦兒別怕……”
淩旭微皺了皺眉,不冷不熱地說:“爹,還是讓曦兒好好休息吧。”曦兒,曦兒,叫得可真夠親切的,可是爹,你怎麼就忍心……
“曦兒不怕。都過去了。爹和大哥都在你身邊呢。”淩劍不無慈愛地說道,臉上盡是溫和的光芒。
依若顫微微地勉強探出淚痕滿滿的臉來,道:“他眼睛很嚇人,我……我怕……”
雪狼極為配合地汗毛直豎,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嗖地跳到淩旭腿上縮成一團。淩旭忙輕輕撫著它的脊背,柔柔的溫暖傳遞過去。
“好了好了,曦兒,都過去了。你已經回家了。很安全啊。乖。那是誰救了你啊?爹可得登門拜謝才是啊。改天邀人來家裏坐坐。”
“我不知道。是個怪人。一隻胳膊。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笑起來很恐怖。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是不是啞巴。嗯,就這些了。”依若暗笑。
而秦京一個人聲鼎沸的地方,某男忽地一口酒噴了出來,登時濕了前襟,一臉黑線:又被某小姐誹謗了。
淩劍、淩旭眉頭緊皺,若有所思。獨臂?刀疤?莫不是百曉生兵器譜上排行第五的“一笑千人斬”秦長林?他倒是有這個本事,可他長年不出南疆,又怎會無端在秦京現身?
“這樣啊。爹還以為是默風呢。”
這才說到正題上吧。淩旭暗暗一哂,爹,對這麼大的小女娃你都要用心計,累不累啊。
依若心裏爆出冷笑陣陣,連連腹誹:我的好爹爹,你也太沉不住氣了,這麼著就問出口了啊。我柳門青衣閣衛能勞你時刻惦記,當真是幸甚至哉啊。
“不是啊。默風哥哥去北邊很遠的地方了。”依若道,“默風哥哥在的話就好了。”
“那曦兒還見到別人了嗎?”
“很多啊。”依若抬起臉來。
淩劍眼中霎時浮起一抹希冀,很多青衣閣衛?這丫頭要真是這麼單純,他倒樂意待她如掌上明珠,隻要她能幫他掣肘柳默風等人。
淩旭卻是大急,依若啊依若,爹可不像你想的那樣啊,怎麼可以和盤托出呢,當下搶道:“曦兒,不要胡說啊……”毫不理會淩劍狠狠暗瞪的眼神。我這是在替你積德啊。
卻聽她不由分說一本正經地道:“大哥,我沒胡說。你不是也見了嗎?很多很多人呢,圍著雪狼。”
淩旭啞然失笑,原來她說的是這個。挑釁地看了看淩劍,爹,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她才多大,目力才有多遠。有人出手,青衣閣衛自然隱匿,就算是高手也未必發現得了他們,何況是她。
淩劍微微有此失望,一雙瞟向依若的劍目微光閃閃,對依若的疑心卻是不減反增。但,就算是她在算計又能怎樣?一個小女娃還想翻了天不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出於東天。
依若緊緊拽著淩旭的胳膊不鬆手。
雪狼死死蹭有他二人跟前,綠眸炯炯,大有寸步不讓的架勢。主人是我的……那神情,那叫一個五顏六色啊,嫉妒得青黑,嫉妒得發直。
秋兒、小紅笑倒,“小姐,更衣休息吧。不早了。”
“不……不休息……”依若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為什麼不休息呢?睡飽了才能好好玩嘛。”淩旭說道。
“那個,那個,睡了會做噩夢,不敢睡。”
淩旭暗自長歎,唉,可憐的依若。“曦兒乖,去睡吧,大哥在旁邊看著你,好不好?”
“嗥嗥!”雪狼也是,主人。
見他眼中那不容商量的神色,依若噘起小嘴:“好吧。不過,大哥一定要在啊。”
淩旭堅定地點點頭。雪狼不安分的爪子在淩旭靴上示威地蹭了又蹭,抓了又抓,生生地把那素白的顏色弄得灰頭土臉的,引來秋兒、小紅一陣偷笑。
“娘親。”淩旭等依若睡著才退出繡閣,想了想,信步來到梅桑榆的住處,見她屋裏還燈火通明,便叫了聲,推門進去。
一屋子繚繚繞繞的檀香氣。淩曦去了之後,梅桑榆幾乎足不出戶,時時刻刻不忘焚香禱告,淩旭真怕她悶出病來。
“娘親。你不是在替淩曦祈福對嗎?”
梅桑榆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悠悠答道:“不該替曦兒祈福嗎?她雖去了,下一世投戶好人家也好啊。”
“娘親。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是還是不是?”
“是。”
“我知道了,娘親。”淩旭轉身,大朵大朵的晦暗在他身體裏激起一股席卷而過的黑色的風,徹骨的冷咆哮著淹沒了他的每一寸神經。娘親說謊。娘親每次說謊的時候右手食指都會不經意地動一下。多年養成的不自覺的動作習慣,隻怕連她自己都未曾留意。
不是為了淩曦。那,便是為了他和淩晗。
是怎樣的恐懼,竟讓雍容華貴、清傲從容的她日夜焚香卻仍不減分毫惶惶不安?是怎樣的恐懼,竟讓她對自己的親兒都諱莫如深難以啟齒?
真的是你啊,爹。
淩曦,淩昊,小何,依若,甚至娘親,甚至我和淩晗。究竟,還有什麼不在你的算計之中?財富、權勢、江湖地位,真的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置妻子兒女的生命如兒戲?重要到可以置世間最起碼的人性溫情如埃塵?
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家,竟堪堪“溫暖”如斯!
“旭兒!”梅桑榆驀地撲過來擋在他麵前,一臉恐慌。他知道了。可是,他怎麼是他的對手?她已經失去一雙兒女了,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更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背上弑父的罵名,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不要去。”
旭兒,不要去,千萬,千萬不要去,求你不要去。
她的眼神頃刻荒蕪成一片浩渺無際的黑色的淒楚的海,把淩旭的四肢百骸都浸透了。
“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淩旭說道。
“不要告訴淩晗。”
“好。”淩旭重重地說道,這一個字把他的心都撕裂了,這是怎樣的一個家啊。“娘親,那個小妹妹來看望你好幾回了,是嗎?”
梅桑榆無力地點點頭,自己的兒女尚且這般境地,她還哪有心思去理會別人的孩子,何況她與曦兒同歲,一見那個丫頭,她就想起她的曦兒。別人的孩子在淩劍這裏招搖著盡享父愛,可她的曦兒卻被最愛的父親……讓她情何以堪?是以,那個丫頭來了幾次,她都閉門不見。
“娘親,下一次她來,請你見見她。請你對她好一點。”
“旭兒……”
“娘親,你心裏的苦我都知道,可,這是我們欠她的。”
梅桑榆長歎一聲,道:“是,我們欠她的。不然,柳如風一定會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又何至於小小的年紀便寄人籬下……”
“你說什麼?娘親?”淩旭大驚,難道,難道就連柳如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