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鍾明和我是被派來照看的，但鍾明並無插手的意思，和蘇培盛閑聊著，我當然更不會說什麼，眼觀鼻子鼻觀心地站在一旁，心裏琢磨：看來這所謂的“照看”並非真的照看，那麼是為了什麼呢？莫非是四福晉為了增進和永和宮的感情？這邊閑聊了一會兒，有個宮女過來說四皇子和四福晉回來了，讓我們去見四福晉。
    四阿哥所，西間正屋。
    四福晉的房間不似娘娘那般熏香味重，是很令人舒服的清新味道，裝飾簡單而高雅，有人說能從一個人的居所看出來他的品性，是很有些道理的。一側的椅子上坐著個身著粉色旗裝的嬌柔女子，我猜測是今年新進的秀女李氏，無封號，宮中皆以庶福晉稱之。
    “奴才給福晉請安，給庶福晉請安。”蘇培盛率先行禮道，我要和鍾明如法炮製地請了安。
    “都起來吧，”四福晉淺笑著道，“晚上的席麵，我和李福晉隻能在內院招呼，外院蘇培盛一個人不夠，我身邊又沒有能出去照麵的，特意麻煩你們了。”
    鍾明連忙躬身道：“福晉這是折殺奴才們了。”
    見到四福晉身邊的宮女，我才了解四福晉口中的“不能出去照麵”是什麼意思，個個麵貌柔美，年齡幼小。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般的皇子福晉初入宮時都會由皇子母妃賜下兩名年長宮女，輔佐福晉各種事宜，然四福晉是先孝懿皇後親自看中的媳婦兒，但大婚在孝懿皇後過身之後，德妃娘娘不好插手四福晉身邊的事，所以四福晉的身邊宮女都是內務府指派的，四福晉出身不高，又沒有長者庇護，不曉得宮裏有多少人盯著四阿哥身邊的位置。想到宮中這一層層複雜的內幕，即使是四福晉這般的人，處境又何曾好了？
    四福晉身邊宮女都是這般樣子，自然不能上宴席上伺候，所以就指了我這個長相平常看著老實能幹的，隻是聽鍾明講，往年都是他帶個小太監過來，為何今年就帶了我呢？此中是否有深意我不敢不想，上位者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人能猜的？
    酉時初，四阿哥所，偏廳。
    宴客的席麵都準備好了，那些個美貌宮女都退回了後院去，我就跟著鍾明，也不用做什麼。
    “這種席麵，一般隻有年長皇子才會來，往年慣例是大阿哥、太子、三阿哥、五阿哥會來，除了大阿哥，別的爺都是脾性好的，你待會兒別緊張，伺候著四爺就成。”鍾明低聲叮囑我。
    我確實緊張，嘴上應了“是”，手心都滲出了汗，自從來到宮裏，還沒一次見過這麼多皇子，更何況其中還有太子殿下。
    鍾明似乎覺察到了，道：“這陣子你做事大家都看著呢，夠穩妥，要不瑞喜姑姑也不會指你過來，這是抬舉你呢。”
    我心裏還是緊張，但明白不能表現出來，麵上極力恢複了尋常。
    少時，四阿哥率先掀了簾子進來，鍾明眼神示意了一下，我趨步上前，和蘇培盛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一起請了安，四阿哥不在意地揮揮手，我和那個小太監起身隨立在四阿哥身後。這時，其他人才紛紛請安。
    “四哥、四哥，我們可是最早來祝壽的呢！”十三阿哥攜著七公主走了進來，小臉帶笑道。十三阿哥與七公主同年而生，一起養在德妃娘娘膝下，又一起搬到阿哥所，感情甚好，經常同進同出。
    四阿哥看到這一雙弟妹，麵上也帶了笑：“我看你們倆是瞅著有好吃的好玩的才來的吧。”
    兩人聽到也不以為意，依舊嘻嘻地笑。這會兒功夫，便聽到外麵通傳三阿哥、五阿哥到了。四阿哥撫了撫七公主的頭，道：“你去後邊找四嫂，她那裏有好東西給你。”七公主乖巧地應了，跟著一個小太監去了後麵。
    一高一矮皆身著阿哥常服的兩位皇子走了進來，還沒開口，兩邊的太監宮女們嘩啦啦一片請安聲“三阿哥、五阿哥吉祥！”“四阿哥吉祥！”
    三位阿哥寒暄了幾句，便落了座，十三阿哥跟兩位哥哥請了安之後也到後麵去了。
    “大哥、二哥都還沒到嗎？”五阿哥含笑問道。
    “是咱們來的早了。”三阿哥馬上接口。
    外麵有人遞了茶進來，我接過，給三位阿哥一一奉上。這邊剛把茶水托盤遞了出去，就聽到外麵有人通報大皇子到了，三位阿哥紛紛起身相迎。
    大皇子長身玉立，麵容俊秀，氣勢淩人。與四阿哥等諸位未成年阿哥和一直住在宮裏的太子儲君不同，大皇子早在康熙二十九年就隨聖上出征厄魯特蒙古，身上自然有了一股不同於京城矜貴子弟的殺伐之氣。
    “哈哈，看來大哥來的還不算晚啊。”大皇子進門後掃了一眼，朗聲笑道。
    “太子殿下到！”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通報，明顯不同於前幾位皇子的陣勢讓我心底震了震，伺候在屋裏的奴才們齊齊行了大禮。
    “奴才們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爺吉祥！”
    “都起來吧。”太子殿下的聲音，倒和聖上頗有些相似。起身後我略略抬頭，果然麵貌也與陛下有七分相似，皆是容長臉，膚色偏白，看似溫雅實則有著淩於眾人之上、為君者的氣勢。
    “臣弟給太子請安！”除了年長的大皇子，幾位阿哥都紛紛行了禮，太子急忙虛扶一把，到：“今天是四弟生辰，就不需多禮了。”
    太子既然已到，宴席就要正式開始了，早已準備好的各式菜品從外麵一道道地傳上，蘇培盛、鍾明、我三人在桌旁近身服侍。好在之前聖上在永和宮與娘娘一起用膳的時候我曾被采湘姑姑調派進去服侍過，這樣的陣勢我倒對付的過來，隻是突地一下見到這麼多些皇子阿哥，心裏著實是忐忑著。這樣一來，手上動作更加小心謹慎，生怕出一點錯。
    中間乾清宮的副統領太監李進朝公公來過一趟，卻是聖上賜下東西來，少不得一番謝恩等等。眾皇子見陛下的陛下的賞賜已到，也命跟來的宮人拿出備好的生辰禮。這時這宴席用的也差不多了，蘇培盛招人進來把殘羹冷炙撤了下去，上了時令水果另茶水上來，鍾明眼神示意我該退下去。果然蘇培盛打發伺候在屋裏的人都出去，他守在門外。
    “今天二位辛苦了，福晉請二位過去。”蘇培盛壓低了聲音道。
    福晉打賞了豐厚的銀兩，我和鍾明謝恩退下了，我們必須要在宮門下鑰之前趕回永和宮。
    “蘇培盛在四阿哥處頗得用的，為人卻最是謙虛謹慎。”鍾明意味深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