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放下筆，長出了一口氣。
    習字，是一件很費心力的事，每一勾一劃，都要全神貫注，盡管我已經學了三年，每一次臨完帖子，還是感覺精疲力盡，幾近虛脫。
    “姑娘，快歇歇吧。”一旁的挽月急忙遞過帕子，端上了冰好的豆茶。
    我啜了一口冰豆茶，隻覺得沁涼入心，極是舒爽。
    挽月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紙墨筆硯，一邊抱怨：“這陳先生也真是的，大夏天的還留這麼多課業。”
    我微笑著搖搖頭，其實陳先生已經很體諒我了，但是阿瑪額娘對我期望甚高，要求極嚴，陳先生作為府上的西席，自然不能對我放鬆。
    “挽月，待會兒你退下吧，我要歇息一會兒，晚上還要陪額娘主持家宴。”我看了看天色，說道。
    “是。”挽月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我阿瑪額娘皆出自滿洲大族，雖然阿瑪官位不高，但憑著祖蔭在我們府上在京城中也算不錯的。阿瑪自幼身體不好，額娘和幾個姨娘一直沒有生養，阿瑪四十歲才得了我，所以對我期許極高。五歲就給我請了極好的西席陳先生，教授詩書，另又有額娘身邊的嬤嬤教習禮儀器樂，至今已有三年了。
    迷迷糊糊的寐會兒，就聽到了挽月的敲門聲：“姑娘，該起了。”
    梳洗一番，我帶著挽月去額娘的院子。
    我阿瑪是二房嫡子，也是獨子，瑪法和祖母過世額娘就成了內府的主事者，我們與長房來往不多，所以偌大的府上總是顯得很冷清。這陣子阿瑪很忙，不經常回來，所以府上就更冷清了，不過一月一次的家宴還是要照常開的。
    我們家的宅子是在前明朝的一個翰林官邸舊址上擴建的，一角一落都透著幽靜高雅，尤以額娘住的蘭落軒為甚，不大的院落樹林籠罩，蘭花開時滿園溢香。
    還沒進院子，就看到額娘身邊的大丫環之一靜盈迎了過來，她向我福了福身，笑道：“夫人想著姑娘該到了，就奴婢出來相接，果然一出來就看到了姑娘。”
    靜盈是額娘十分信任的大丫環之一，做事穩重可靠，我也十分尊重她，平時都喚一聲“靜姨”。我扶著靜盈的手，和她講著話，就走到了蘭落軒的主屋。
    剛踏入門檻，就看到了兩個姨娘坐在額娘的兩側，不知講了什麼笑話，三個人正笑得開心。
    “額娘，二娘，沈姨娘。”我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咱家的大小姐不管什麼時候都這麼規矩。”二姨娘笑著把我拉上了榻。二娘是正經滿族旗姑娘，母家也是大家，隻是是個庶出的，才許了我阿瑪做偏房。沈姨娘是漢軍旗人，母家官位低微，隻是品貌甚好，才進了我們齊佳氏的門。
    額娘倚在一旁，笑著看二娘和沈姨娘握著我的手閑話家常。一直到了酉時，靜盈進來稟告說晚膳已經備好了。額娘皺皺眉，問道：“老爺還沒回來嗎？”
    靜盈答道：“先前夫人派去衙門打探的小安剛才回來說老爺要再晚些才能回來，要夫人們和姑娘不要等了。”
    額娘歎口氣，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先用膳吧。”說罷，又吩咐靜盈讓廚房的人給阿瑪備下宵夜。
    最近阿瑪忙的極少回家，即使回來也是眉頭緊鎖，極少有笑顏，額娘也不敢多問，隻是整個府上的氣氛也隨著凝重起來。今天趁著家宴的日子，本來額娘想讓大家高興一下，沒想到阿瑪又回不來，整個晚膳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太好。
    晚膳用畢，額娘看起來懨懨的，兩位姨娘也就沒有多留，我本也想告退，額娘卻拉住了我，道：“慧兒今晚陪額娘睡吧，咱娘倆也說幾句體己話。”
    待一切拾掇好，我躺在了額娘身邊，靜盈吹了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慧兒，額娘有你這麼個乖女兒，真是高興。”額娘突然開口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靜靜地聽著。
    “你阿瑪嘴上不說，其實心裏也是覺得你很懂事的。這麼小，就···”額娘的話，到這裏，止了一下。
    “我們府上雖然在京城不是十分顯貴，但也還有幾分薄麵，這次你阿瑪卻是惹上麻煩了。”
    我悚然一驚，驚叫一聲：“額娘！”
    額娘轉身摟住了我，她捂住我的眼，歎息道：“額娘真是傻了，跟慧兒說這些做什麼。齊佳氏的小姐，總歸是不會受到委屈的。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