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火鳳於飛 第二十六章 流水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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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姑娘……”蘇雪晴與楚寒齊齊驚呼!
眾禦醫也是噌地一下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這這這,這是真的嗎?那皇後娘娘豈不也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還有,公主的身份……這可不是要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風波了嗎……
剛剛噙了一口茶水的那人也是頃刻麵如死灰,張大嘴巴,看看範居樂,又看看連雲,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媚青絲之毒,無色無味無嗅,入口即滲,極不易診出,不會立時斃命,卻會堪堪拖上十多天,生不如死,看上去就如憂思成疾,不著一絲痕跡,卻,根本,無解啊……
“何須驚慌?一時半刻也死不了。”連雲輕笑一聲,看向範居樂,“範老禦醫,可還有話要說?”
“罪臣,無話可說,但求速死!”範居樂道。
“好,我就成全你!”蘇雪晴怒氣衝衝,一掌疾出,卻被楚寒接住。“晴兒,別衝動!他死了,皇後娘娘和姑娘怎麼辦?況且,這麼死,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連雲麵色淺淡,在範居樂身邊緩緩踱了一圈,側目道:“老禦醫,聽說你剛剛得了個小孫孫,那模樣生得可是粉妝玉琢一般,可愛得不得了啊。”
範居樂臉上立時煞白煞白,攥緊她的衣袂失聲大慟:“公主,都是罪臣一個人的錯,與他人無關啊,公主開恩啊!”
楚寒一腳將他踢開,“範居樂!謀害皇後,罪在不赦,當誅九族!姑娘更是一身兼關兩國邦交,現下,祁國犯邊,曇國、涵國枕戈相向,寒楓王朝已然捉襟見肘,應對不暇,萬一姑娘有個閃失,到時,曇王大軍壓境,烽煙戰火頻頻,血流成河,你可知道我寒楓王朝有多少人會喪命?虧你還有臉求情!”
“公……公主,你醫術精湛,一……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範居樂滿目期許地望著連雲,就像是溺水的人望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即便是稻草,也不由自主地係上了所有的希冀。
連雲微扯唇角,哂道:“媚青絲之毒,難不成老禦醫聽說過有解?連雲倒要請教了。”
“是啊,無解,無解啊……”範居樂登時眼中一片黯然,離魂似的喃喃自語。
“姑娘,真的沒有辦法了?”楚寒、蘇雪晴急道。
連雲臉上閃過一絲倦色,背對了眾人,慢慢踱至窗邊,看去,六月的陽光分外明媚,在花心裏打著閃閃的漣漪,金子一般的璀璨奪目,直耀得人睜不開眼來,是那般地絢爛,那般地華麗,卻怎麼也盛不進她的心裏。
殿內一片寂靜。
驟然聞知了這等秘事,一眾禦醫都是久在宮中之人,自是知道其中厲害,連雲又沒有發話,當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範居樂更是形如枯槁之木,三魂七魄似去大半,神情呆滯,哪裏還有半分生氣。
蘇雪晴向楚寒低低說道:“喂,你說姑娘在看什麼?”
楚寒歎了口氣:“怕是什麼也沒看。不過,你放心,姑娘應該不會有事。”
“你怎麼知道?”
“若不是事先嗅出了點蛛絲馬跡,姑娘會無端召他們前來,又無端拿這茶葉出來嗎?”
“是了。在皇後宮裏,姑娘就攔著沒讓皇後娘娘喝這茶呢,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奇怪。那就是說,姑娘根本沒中毒,是吧?”
“十之八九。”楚寒眸光閃動,“晴兒,我出去一下。”
“楚寒,你可別胡來啊。這關口,別再給姑娘添亂了。”蘇雪晴攔住他,輕道。
“我有分寸。”楚寒麵上掠過一絲譏諷與堅毅,抬腳便走,卻聽背後連雲疲憊之極的一聲輕歎——
“來了。”
一陣呼喝之後,一道搶眼的明黃進得殿來。
殿內眾人又是跪拜又是呼喝,十足的皇家威嚴。
蘇雪晴叫道:“皇上,你來晚了啊!該罰!”
楚寒卻是立著不動,既不行禮,也不招呼,盡是一副置若罔聞的態度,目中竟還凜凜有一股子……怒氣。
楊烈目中倏然閃過一絲不安,眼角餘光瞥過麵無人色的範居樂,更是一驚,但僅僅是一瞬,又隨即恢複素日的神色,朗笑道:“晴兒,那你要怎麼罰朕啊?”
連雲施施然走過來,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疲憊之意顯而易見,腳下卻是極為堅定。盯著楊烈看了半晌,深深一揖,“曇州連雲拜見寒楓王朝皇帝陛下!聽聞貴國皇後病重,我王甚感憂心,特遣連雲赴穎方一行,向皇帝陛下致意!”
一語既出,眾人盡皆目瞪口呆。
正殿門口,恰恰步入的楊毅、楊沐、楊諾、楊諶四人也是齊齊被震到了天邊。她她她,她真是這麼說的?!不由齊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相互之間交換了一個詢問的眼色,卻隻看到對方眼中同樣深的詫異。
楚寒扯了扯唇角,忽地站到連雲身後,隨之一揖,“曇州楚寒,見過寒楓王朝皇帝陛下!”
眾人更是如聞晴天霹靂,霎時人仰馬翻,各各心中如搗。這這這,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連雲沒有回頭,心中卻是湧起一絲感佩。楚寒此舉,擺明了是要跟她站在同一條戰線,無論發生任何狀況,他都會緊緊跟隨她的腳步,決不遲疑,決不後退,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蘇雪晴雖不其甚了了連雲與楚寒究竟是因了什麼緣故如此,卻是想也不想,當下也掠到連雲身後,深深揖了下去,“曇州蘇雪晴,見過寒楓王朝皇帝陛下!”
楊毅、楊諾一左一右在連雲身側站定:“雲兒,這是為何?”
楊沐一眼掃過,瞬間已猜出了個大概,心中更生出幾分噬骨之痛,卻是眾目睽睽之下不便發作,揚聲道:“來人,請諸位禦醫到偏殿暫歇!沒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半步!”
語聲才落,翠薇宮一眾近衛如潮水般湧入,各自目光在楊沐臉上滑過,聞若未聞一般,抱拳向連雲道:“聽姑娘示下!”
連雲不動聲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楊烈,目中神色複雜而傷痛。楚寒、蘇雪晴也是默然不應。
楊諶忙搶上前去,低道:“雲姐姐,你看是不是……”
連雲素手微揚,視線卻是一動不動地牢牢鎖定楊烈。
片刻,翠薇宮正殿之上便隻剩下楊烈父子與連雲、蘇雪晴、楚寒幾人。
楊沐仰頭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雙目,“砰”地一聲在連雲麵前跪倒,“雲兒,追根溯源,一切也還是因我而起,便是要我拿命相抵,我也絕無怨言!隻求你念在父皇母後年事已高,不要再多作計較。”
“拿命相抵?抵什麼?”楚寒爆出一聲極為猖狂的大笑,“抵皇後的命嗎?抵姑娘的幸福嗎?抵天下蒼生的安樂嗎?蕭王殿下,你口氣倒是不小啊!”
楊毅、楊諾目中盡是茫然,這哪跟哪啊,難道母後的病另有蹊蹺……
蘇雪晴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這毒是皇上主使?可,他跟皇後幾十年相濡以沫,鶼鰈情深啊……
楊諶本自腦中一片亂麻,聽此一語,卻陡地將各個淩亂的線頭串了起來,得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答案,震得他幾乎不辨東西南北,失態地撲到楊烈跟前,握住他的手,叫道:“父皇,這不是真的,對嗎?你告訴諶兒,告訴諶兒這不是真的,你沒有用母後的命來賭,你沒有算計雲姐姐……”
楊烈滿麵頹然,跌坐椅上,厚繭叢生的手在楊諶頭上撫過,大滴大滴渾濁的眼淚重重落下,抬眼道:“雲丫頭,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說了,總之,是我對不住你了。皇後……”
“媚青絲的毒若要解,除了金針刺穴,還需以極深的內力為輔,”連雲淡淡說道,“可惜,那茶,我也飲了,自顧不暇。範老禦醫勉強可代行金針刺穴之法,祁國顏蓉小公主的護衛也是難得的高手,倒算是個人選。我想,顏蓉一定十分樂意再次跟你合作的。”
楊烈陡然渾身一震,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淒愴無比,就像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精神。“你,去吧……”
“我若去了,你豈非白白辛苦一場了?”連雲笑得淺淡,就如窗外習習的清風一般。
楚寒冷道:“皇上,這局棋可真是不錯。皇後病重,姑娘疾歸,曇王不得不孤身犯險。到時,祁國殺了曇王,得以去除心腹大患;涵國接回趙辰,我朝政務可窺大概;當然皇上是最不吃虧的,姑娘發現曇王利用她將有毒的茶葉轉贈皇後,圖謀毒殺我朝整個皇室,以姑娘的性子,必會與曇王割斷所有過往,傾力輔佐皇上以向曇王討還公道。有姑娘在此,放眼天下更有何懼?當然,若是姑娘與蕭王重歸於好,那就更完美了。就算有朝一日,姑娘不小心發現了其中的蹊蹺,礙於親情愛情也隻好不了了之了。皇上,楚寒說的可對?”
蘇雪晴怒目圓睜,氣衝衝地喝道:“果真是這樣嗎?!皇帝陛下!”
“晴兒,別說了!”楊沐抬起眼來,“雲兒,父皇不是有心要算計你的,你相不相信?以前父皇多疼你啊,就算你不記得,晴兒也一定講給你聽過。若不是我太不成器,父皇又何須如此?雲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就當父皇他隻是一個可憐的父親,你原諒他吧。父皇他心裏也很苦啊。”
蘇雪晴道:“你成不成器、守不守得住江山關姑娘什麼事?憑什麼把姑娘拉扯進來?你知不知道姑娘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從過往的陰影裏走出來,和曇王走到現在,他要是死了,你讓姑娘情何以堪?你們的心都是鐵石做的不成?已經傷了姑娘一次,怎麼還忍心再傷她一次?”
楊毅楊諾齊齊跟楊沐跪在一起,“雲兒,大哥三哥也求你原諒父皇,他那麼疼你,他也是不忍心跟你對陣沙場啊。”
“雲姐姐,”楊諶轉過頭來,稚嫩的臉上滿是淚痕,“你原諒父皇吧。他年紀大了……”
連雲輕輕走過去,拭去楊諶臉上的淚痕,看著楊烈輕喚了聲:“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