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含笑 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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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笑問過院長婆婆,為什麼給他取這麼個名字。婆婆笑皺了一張滿是褶子的臉,巍顫顫的手指著院子外的一株灌木對他說:“當初就是在那下撿到你,小小的娃,不哭也不鬧,垂著哈喇子呼呼大睡,可愛得緊,嗬嗬嗬嗬。。。”
    那株日漸茂盛的花就叫含笑。
    含笑不止一次慶幸那無緣的父母沒將他放在諸如杜鵑海棠芍藥之類的花壇裏。
    在孤兒院的第七個年頭,含笑被收養了。
    那是一個大戶人家,聽婆婆說,他們的家族產業足足能抵過這大半個城市。
    那是怎樣的盛況含笑不清楚,他被帶來的那日,一個中年人接待了他並告訴他在這宅子裏該注意的大大小小事。他們收養他是來陪少爺讀書的,含笑想起曾聽婆婆講過的故事,知道放在古代,這就叫侍讀。
    少爺是個與含笑差不多大的俊俏男孩,話不多,卻也是斯斯文文彬彬有禮,無一絲富家子弟的驕縱。宅子裏,含笑接觸最多得便是他和那位中年管家。
    古老堂皇的宅子人丁並不興旺,往日裏隻見一幹傭人穿梭忙碌,沒有女主人,就是少爺的父親含笑也隻曾遠遠望了一眼,出乎意料的年輕,滿臉的冷峻與少爺全然不似。
    僻靜的宅院仿若與世隔絕,正應了山中無日月一話,十數年的光陰也隻是一彈指。
    當年懵懂的幼童如今已是風華正茂時,斯文俊雅的少爺而今每每讓含笑恍然,翩躚公子,溫潤如玉。
    如玉般的少爺正要走入社會,十年的家庭教學已然結束。
    七歲到十七歲最是活潑天真的年華活生生扼在深宅裏,被放出籠的人哪能不渾然忘我。
    含笑隻能將一根神經繃緊了,跟在少爺身後如影隨形。他跟少爺不同,這十年間曾有數次隨管家出去走動。他知道少爺受的教育與別的小孩不同,和他也不一樣,少爺這樣的大家族小孩少之又少,擔負的責任享受的權利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他去過原先的孤兒院,婆婆早已去世,再不會有人眯起層層褶皺的眼柔柔地喊他笑笑,院裏的小孩也換了新麵孔,沒有他認識的人,卻是一雙雙熟知的眼,無知,恐慌,純真又充滿祈望。還見到街麵上的一群群同齡人隨性的打扮歡暢的笑顏。一切,都與那大宅院判若兩世。
    臨行前夜,宅子裏門庭若市。聽管家說,不但老爺會回來,散布各地的本家分家都要派成員回宅子,這將是少爺的成年之夜。
    少爺與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噙著淡淡的笑穿梭於一撥撥熟悉不熟悉的人中,接受別人或讚揚或恭維的話,像是生來的一股氣勢,讓他即便是可親溫柔,也是有著不可攀越的距離,生而於眾人之上。
    管家曾在無人時思量:“天性,自血脈傳承而來,不論有著何種偽裝,本質如一。”
    淩家本家子弟,隻有成年後以自己實力在三年內創辦公司並成功上市,才有機會繼承本家,在那之前,不得回祖宅。若是過了三年期限,家譜上他的名字隻能是本家的一支分支。
    今晚,或許是少爺以本家身份在此的最後一夜。
    含笑將手指絞得發白,這麼些年,他受的隻是普通教育,明日隨少爺出去,亦隻能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並不能在事業上幫他半分。這是淩家家訓中的一條,養子不得接受任何企業經濟管理教育,也不能進入家族企業工作。如此看來,到要像個全職保姆一般了。
    大堂裏被人眾星拱月般圍在中央的人依然笑得怡然,含笑高高掛起的一顆心也慢慢降了下來,那是他的少爺,不管何時都風采迷人遊刃有餘,讓他忍不住全然相信。
    這些分家含笑不是第一次見,每年春節時便會有一次這樣的聚會,少爺在那時也會格外高興,雖然還是不變的溫和,但含笑就是能感知他的愉悅,那是一年中少有的能見到少爺父親的時候。宅子裏的人都稱他老爺,含笑卻覺得別扭得慌,在婆婆的故事裏,老爺都是留著三尺銀須的老人家,哪有這樣年輕的老爺,也幸虧輪不到他到老爺跟前叫人,在這裏十年,他不曾有機會與老爺講話,僅是偶爾被他那冷冽的目光掃過,便覺著全身似要凍結一般,滲人的寒意。
    不論私下裏是否有這樣的心意,明麵上眾人都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就連向來冷硬的老爺眼裏也有淡淡的慰然。
    伴著明媚從容的音樂,堂上的人自發成雙成對邁起優雅的舞步,踏著樂聲起舞飛揚。少爺的舞伴是分家中最出色的女孩,氣質、容貌、智慧樣樣令人望其項背。這樣的結合最能讓人滿意。
    含笑又想起婆婆曾經的感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少爺雖然不是英雄,但都是一個理。
    含笑是沒有身份出現在大堂上的,隻能站在拐角處無人看見的地方,看著那一對璧人旋轉旋轉,輕盈的裙擺劃出好看的弧度。
    極致的繁華過後的冷清更讓人難以忍受。少爺卻似全然不覺,讓一群人伺候和隻有含笑一人相伴在他並無差別,在含笑日日為其擔心的時候,他已經積累了不菲的實力。
    含笑也覺出變化了,少爺越來越忙,隱隱有了老爺的風範,整日不見人。以前時刻一起的人,現在常常遍尋不得蹤影,隻剩他還陷在記憶中的大宅院裏,掙紮不出。
    每每失蹤一段時間,在含笑擔憂得夜夜無眠時,少爺就會帶著精致的禮物出現,用他在含笑麵前特有的撒嬌無賴般的笑容討得寬容。心中便是有再多的驚怕,含笑從來都是欣喜著接過他遞來的精美紙盒,裏邊定是一隻水晶雕刻的天鵝。
    形形色色的天鵝排滿床前的小櫃時,少爺告訴含笑,他們可以回去了。
    此時,少爺才算是淩家真正的繼承人,伴之而來的,是許多人關注已久的訂婚儀式,淩少爺與那位分家小姐的。
    那一晚,就似三年前他們離開前夜,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有如誰也不曾離去,卻是實實在在的不複返。
    誰都未曾察覺,角落裏不再有人引頸觀望。
    含笑離開了,帶走那群撲著翅膀的天鵝。
    他曾問過少爺,為什麼單單挑的天鵝。
    少爺摩挲著那光滑細長的脖頸許久,他說,你不覺著這與她何其相似?含笑,我必須回去,要是晚了,她就成別人的了。
    含笑知道,那個她,自然是那位分家小姐,確實是天鵝一樣優雅清純的人。那是他僅有的一次在少爺眼中見到笑意以外的東西,執著。
    含笑的離開沒有掀起多少波浪,祖宅以外的人甚至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淩少爺才方進入家族公司,又與那位小姐熱戀中,縱使他有再大本事,也是分神乏術。倒是管家曾念叨了好多次,後來也漸漸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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