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宇昕
    我坐在床上，這裏的床和我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樣，它很大，而且很軟。也不是白色的，而是像我上次到外麵去看到的那種天空的顏色，藍藍的，很舒服。
    我坐在這裏已經很久了，他們說會帶我的寶寶來，讓我乖乖的等。就要見到我的寶寶了，我很開心。我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有人來給我送吃的，這裏的吃的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吃，很香。不像我以前吃的那些，淡淡的，而且吃不飽。
    這裏也沒有那些穿白衣服的人進來給我紮東西。我對這裏很滿意。
    我腳踩在地上，又縮回來，又踩上去。不冷啊，我想。
    我在這間房間裏轉轉，打開櫃子，裏麵都是衣服，各種各樣的衣服。
    我扯扯自己身上的，我好像就這一套衣服。
    我看看衣櫃，再看看自己。
    手悄悄的摸上了掛在那的衣服。好軟啊，我將臉蹭上去，真的很舒服。
    我偷偷的脫掉自己身上這套白的令人討厭的衣服。
    摸出櫃子裏一套看著很舒服的衣服準備穿。
    這時，門開了。
    門開了，原來這裏的門能開啊！
    進來的人，我好像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我想問，但是不出聲，用眼神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心怦怦怦的跳的很快。
    衣服是這個人的嗎？不能給我穿嗎？我緊緊將剛剛拿的衣服拽在手裏。
    他看著我，不說話，我好怕啊！
    他向我走過來了，要打我嗎？
    他把手伸過來，是要抓我嗎？可是他沒有穿白色的衣服啊！
    我張開嘴，對著他伸過來的手一口咬下去。
    “寶寶，鬆嘴，寶寶，乖，我不是來抓你的。”
    寶寶？我不是寶寶，我是……我是誰？我的寶寶呢？
    我鬆開嘴，愣愣的看著那個被我咬出血的地方。
    血？！
    “不要，不要，血。”我閉上眼睛，我不要看。
    有隻手扒開我抱著頭的手，將我抱了進去。
    “寶寶，別怕，沒有血，沒有，你看。”
    我睜開一點點，沒有，真的沒有。
    我用手摸摸，剛剛被我咬的地方，用布帶綁成了一個蝴蝶結。
    “痛。”應該很痛吧。
    那個人拉住我的手，“不痛，寶寶。不痛。”
    “把衣服給我好嗎？”
    不行！我將衣服往自己身後一藏。這是我的，我找到的。
    “寶寶，你什麼都不穿，要著涼的，我給你把衣服穿上好嗎？給我。”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跟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不一樣。
    他沒有來搶我的衣服，隻是將手放在我前麵。
    我猶豫了下，慢慢的把衣服遞給他。
    “我的！”我強調。
    “寶寶的，都是我們寶寶的。”他給我扣起來。
    好大啊，原來不是我的。
    我站起來走到門那裏。
    看看他。他不過來？
    可以出去的啊。
    我將門把手往下壓，“踏”開了。
    我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
    那個人卻走過來。
    我退到門後。
    你別過來，我咬你！
    可是他蹲了下來。
    將我的腳抬起。
    “寶寶，外麵的地毯前幾天拿去洗了，還沒換上新的，不穿鞋要涼的。我們穿了鞋再出去，好嗎？”
    我乖乖的讓他把拖鞋穿好。
    真軟，可是是白色的，我不喜歡。
    有些厭惡的踢了踢。
    他又握著我的腳。
    “怎麼了？不喜歡？”他的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我不說話，看著他。
    我不喜歡又怎麼樣呢，我還是得穿啊！
    “明天我帶你去商場，挑你喜歡的，好嗎？寶寶喜歡什麼我們就買什麼。”
    真的嗎？我喜歡的？
    他站起來，抬起手。
    我縮了下，用手抱住頭。
    不要打我，求求你，我不挑了。
    他蹲下，與我平視。
    “寶寶，別怕，我不打你，我永遠也不會打你，也不會讓別人打你。”
    為什麼那麼傷心？
    我伸出手，抹去他臉上的淚。將手指放到唇邊，伸出舌頭，舔了舔。好鹹。
    “寶寶，別哭，別哭。”
    我沒哭，是你哭了。
    他用手擦我的臉。
    我拉開。
    “好，寶寶，我不碰你。想出去嗎？我們去客廳，好不好？”
    我點點頭。
    他拉開剛才我開了一半的門。
    屋外的燈光白的讓我難受。
    我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很久，那個人一直在我身邊。
    我走到樓梯口，往下望，下麵有好多人。
    他們要幹什麼？我要回去。
    我轉頭跑回剛才的房間。
    哪裏安全？哪裏？
    那邊。
    我跑到角落裏，用布把身體包裹住。
    “不要打我，不要碰我，我走，我會走的，不要打我。”
    “寶寶不怕。”他拉開窗簾，看著縮在裏麵的我。
    “寶寶，他們都是好人，他們都不會傷害你的，我們出去，好不好？”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傷害我的寶寶。”
    我的寶寶呢？他們把我的寶寶帶到哪裏去了？
    又躲貓貓了嗎？
    我沿著地板爬。
    “寶寶，出來，不怕，爸爸在，不怕，你出來，我們不玩了，好不好。”
    “寶寶，快起來，好嗎？寶寶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在哪裏？你們不是說會帶他來找我嗎？你們騙我，你們是壞人。壞人。
    他拉住我，想抱我起來。
    我不起，壞人要知道的，他們知道了，就要來打我了，打我的寶寶了。
    我用腳狠狠的踹他。
    他眉頭皺的緊緊的，但是還是抱著我。
    將我放到床上。
    我快速退到床頭，拿起枕頭。抱在胸前。
    “寶寶。”
    把寶寶給我。把寶寶還給我。
    “好，寶寶，昕昕，把枕頭放下，我把寶寶帶過來，好不好？”
    我戒備的點點頭。
    他看著我，過了很久，歎了口氣，出門了。
    “把樂樂帶過來。”
    “可是，阿軒……”
    “阿東，現在可能隻有樂樂能讓小家夥醒過來了。”
    外麵的聲音隱隱的傳來。
    我的寶寶叫樂樂嗎？
    不是的，可是，我記得樂樂，我記得的。
    後來，他們牽進來一個孩子。
    他們說，那是我的寶寶。
    可是他跟我的寶寶不一樣，我的寶寶小小的，身上有濃濃的奶香。
    他很高，很壯，跟我記憶中的寶寶不一樣。
    “小爸，是你嗎？”
    他輕輕的向我走過來，整個人都在顫抖，眼裏還有眼淚。
    為什麼要哭？
    “小爸！”他抱著我哭，我的肩膀變濕了。
    他的身上沒有奶香味，但是有我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
    他是我的孩子。
    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我。
    “寶寶，別哭。不哭。爸爸在。”我擦掉他的眼淚。
    他小臉哭的花花的。我笑了。
    那個人又進來了。
    我將寶寶緊緊摟住，拿起被我放下的枕頭，擋在身前。
    “小爸，別怕，這是爸爸，你還記得嗎，是爸爸。我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還記得嗎？”
    寶寶抬起頭對我說。
    不是壞人？
    我看著寶寶。
    好吧，寶寶說不是壞人，就不是壞人。
    我放下枕頭，像記憶中一樣親親他的臉。
    我們一家三口啊？
    不是啊，我們不是一家三口。還有一個的，我記得的，還有一個。是誰呢？好痛，我不要想了，頭好痛啊。
    “小爸，小爸，沒事了，沒事了。”
    “寶寶，沒事了，沒事，我去叫醫生。”
    那個人也跑到我身邊。很擔心的看著我。
    醫生？醫生？那些穿白大褂的？！
    “我不要，不要！”我推開那個人。
    “不要什麼，寶寶。”他又湊了過來，好討厭。
    “不要醫生，不要！”我大吼。
    “好好，咱們不找醫生，不找，啊！”
    我點點頭。
    放了心。
    寶寶，我的寶寶。我用手描畫著我的孩子的輪廓。
    “寶寶，長大。”
    他又哭了，這個跟小時候一樣，寶寶很愛哭的。
    “不哭！”我抹掉他的眼淚。
    他縮在我的懷裏。
    我找到了，我的寶寶。他現在在我懷裏。我不會再讓他離開了。
    寶寶拉著我的手，將我遷到了樓下，樓下沒有了剛才那些人。
    他讓我坐在軟軟的椅子上，給我打開電視機，然後縮在我懷裏看電視。
    我看著寶寶，不看電視。
    我好久沒有看過寶寶了，我要好好看看他。
    那個人在我旁邊坐下，並沒有碰我。
    我也就不管了。
    過了一會，他給我端了一杯奶茶，香香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捧起來喝。
    好好喝啊！
    我舉到寶寶嘴邊，寶寶搖頭，讓我喝。
    我咕嚕咕嚕的喝光了。
    看看那個人，他拿過我的杯子，很開心的樣子。
    我朝他笑笑。
    原來他還不錯啊！
    他看到我笑，竟然又要哭，怪人。
    我重新摟著寶寶，不理他了。
    那個是什麼？
    我放開寶寶，走到沙發邊上，那裏有個小籃子，躺著一隻棕色的小狗，與棕色的籃子溶成一體。
    我摸摸它，他沒有咬我，而是那小舌頭舔舔我的手心。
    我將它抱起來，它也沒有掙紮，乖乖的讓我抱著。
    我抱著他走回軟軟的座位上。
    “小爸，還記得小寶？”寶寶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小寶也記得你小爸。”身邊的那個人說。
    他叫小寶。好可愛。
    我親親它，將它跟寶寶一起抱著。
    坐了有一會。忽然門那邊有聲音。
    身邊的那人站起身去開。
    有個穿著很奇怪衣服的人進來了。
    一進來就把我抱住，然後狠狠的哭。
    好奇怪啊！
    我掙紮了下，但是他的力氣很大。
    我有點透不過氣了。
    你這個怪家夥放開我！
    我捶他。
    他總算放開我了。
    我大大的吸了兩口氣，總算舒服了。
    “昕昕，我就知道你沒事，我就知道。”
    他又想湊過來，我把寶寶拉過來擋在身前。
    “程叔叔，爸爸記不起來了。您這樣，他會害怕的。”
    “昕昕，你不記得我了？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麼不記得我了？！我是程辰啊！”
    程辰？
    好像聽過。
    頭又疼了。
    我甩甩腦袋，看著他。
    他無措的看著我，最後失望的放下手。
    雖然他剛剛那樣，但是我不討厭他，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討厭。
    “忘記就忘記吧，隻要昕昕從現在開始記得我就行了。”他蹲在我麵前，握著我的手對我說。
    “昕昕？我？”我指了指自己。
    “恩，你叫宇昕，我叫你昕昕，那邊那個家夥叫你寶寶。”
    “我叫宇昕。宇昕。”我重複自己的名字。
    我要記住它，不再忘記。
    那個人也跪在我麵前，從程辰手裏接過我的手。
    “寶寶，我是你的愛人，是寶寶的另一個爸爸，我叫路文軒，你以前叫我文軒的。”他看著我，很認真的對我說。
    路文軒，文軒，文軒。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我大叫。
    為什麼要接我的電話？我對自己這聲質問也感到很疑惑。
    “寶寶，寶寶，對不起，對不起！”他抱著我跟寶寶哭。
    後來，那個人哭完了，給我做了一頓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也是最幸福的。
    飯桌前有我的寶寶，有我的“愛人”，他們說的，有我的“朋友”，也是他們說的。
    可是，我內心深處，卻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呢？
    頭痛，我不要想了，不想了。
    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