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三）】
    雲蒼的馬車悠閑的在路上顛簸，出了青河郡便是山路，有些難走。他打了個嗬欠，半躺半靠在軟墊上。小南瓜還是坐在車外，聽到簾子裏邊雲蒼聲音慵懶：“過驛站時，換三匹快馬。”
    換馬，那姐姐回來了怎麼辦呢？小南瓜想著，但是沒問，隻答應下來。
    旅程乏味單調，雲蒼快要睡著了，半合著雙目，忽又睜開，望著車頂：“小南瓜，不換馬了。”
    這三人，一路出了青河郡西門，慢悠悠的向西晃蕩，他們快紀舒一程，當晚便可以到杏花村。
    小南瓜掏了幾兩碎銀，村民歡歡喜喜空了兩個房間給他們住下，馬車栓在屋舍旁邊的樹下，是杏樹，不過有些禿，秋天了。
    休息一夜，第二日，雲蒼站在樹下，向著村口方向眺望，今兒換了件淡金的長袍，圓領敞袖，領口袍腳均繡了暗色瑞雲圖紋修飾，奢華而典雅。舒展著長眉，遠目，勾起一抹淺笑，風有些涼，與他的發絲嬉戲，又聽到不遠處傳來刻意壓低的笑聲。
    他微微偏了頭，有三四個少女輕輕“啊”了一聲，慌忙躲開些，麵頰笑得羞紅，卻也不大掩飾，依舊看著他。杏花村裏的少女，不是養在閨閣中足不出戶的小姐，自幼便學著下地幹活，紡紗織線，也更大膽些。村裏第一次來了這樣仙人一般的男子，自然引得三三兩兩少女們的駐足觀賞。
    少女們相互推脫一番，終究沒有人敢上前，男人俊是俊，卻讓人覺得隔得遠了，仿佛是高坐在五彩雲端上的人物，遙望不可及。
    小南瓜尋出來，正看到雲蒼獨立在光禿禿的花樹下，不遠處還有三四少女，那少女們火辣辣的眼神，讓他生了一身寒意。
    “主子，外頭冷，還是進屋吧。”
    雲蒼不語，似笑非笑說了句：“不，再等等。”
    等什麼啊，小南瓜心裏嘀咕，主子在這裏出賣色相麼？又是一陣惡寒。
    “那些人等下也會到了。”
    哪些人，哦……小南瓜反應過來，擠擠眉毛衝著雲蒼笑：“主子是說姐姐麼。”
    “姽嫿給你了多少好處，看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如此親密。”雲蒼微低頭，睨了一眼。
    小南瓜吐吐舌頭，他不常跟著主子出門，可對雲蒼的風流秉性還是有點了解，身邊的鶯鶯燕燕太多，可姽嫿竟是有些不同的。到底如何不同呢，也說不上來。
    主子小氣，平日積累下許多珍寶錢財，分文不準別人染指，竟然連鎮魂玉這樣的大寶貝，被姽嫿盜走，也不立刻追回。
    主子自大，對女人招來揮去的，從沒真正在意過，卻對姽嫿保護有加。那次有人鬧客棧，主子不是把她護在身邊麼……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什麼？他弄不明白。
    又看雲蒼走到一邊，伸手拂上馬匹的鬃毛。雲蒼嗯哼了一聲，一隻手捋順著鬃毛，忽然笑了，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小南瓜，我教你，要得到女人的心，便要讓她們一直滿足。”
    小南瓜似懂非懂，這些太麻煩了，還是做一隻南瓜精來得簡單。他摸摸腦袋，又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哦，主子，我懂了，所以你才把鎮魂玉給姐姐啊。”
    “我不是給她。”雲蒼抬眼，“而是要得到更多。”
    就算她會死麼？
    姽嫿始終沒有單獨騎一匹馬，大抵是紀舒怕她跑了，她坐在紀舒後麵，伸手環過他的腰身，抓緊些。耳旁的風呼嘯而過，又冷了，竟能吐息間嗬出白氣。
    鼻息的白霧瞬間便消散了，姽嫿抓緊紀舒的衣服，忍受著座下顛簸。
    鎮魂玉以吸取妖族的精氣為食，長久下去……
    “半月內，定要回到宣國。”這是紀舒說的，還有後半句，他沒說：不然，你就會死。
    紀舒是什麼人她不知道，但她現在隻能順從，不相信又如何？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她要逃脫，無論如何。既然都會受損傷，還是讓她選擇最有意義的結果好了。
    “翩兒。”姽嫿低低呢喃一句，伸手捂了捂懷中的鎮魂玉，“我一定會回來的。”
    前方的隨從喊道：“公子，杏花村不遠了。”
    紀舒應聲，隨即又揮馬鞭，馬聲長嘶，嗒嗒之聲漸遠，徒留身後山間靜謐，回音繚繞不絕。姽嫿抬頭，山勢綿延，路旁草木零落肅殺。
    蒼國東偏北，好冷。她將臉埋在披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