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浮生暗偷換（三）】
    姽嫿自覺跑了很遠，想著雲蒼還在安睡中，不會追來，便安心住下。
    次日將近晌午，姽嫿才醒，一睜眼，從懷中取了鎮魂玉把玩。
    “這什麼寶貝？”姽嫿反複看了許多遍，也看不出其中奧妙，一握在手，忽然聽到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午膳時間到了！
    她翻身下床，把鎮魂玉藏在懷中，匆匆梳洗一番便推門而出。
    今日吃點什麼呢？姽嫿一麵想，一麵邁出步子，卻在抬眼間，傻在了原地。
    門外，雲蒼笑吟吟的站著，雙手抱懷，稍稍偏頭。
    “你可夠懶的，沒喝多少，還睡到晌午才起。”
    姽嫿的一隻腳尚在門檻內，正琢磨是外逃，還是把自己鎖屋裏，隻尷尬的笑道：“你來了啊，嗬嗬。”
    “你說走便走，說來便來，倒真幹脆。”雲蒼綻了一個微笑，“怎麼，也不請我進來坐坐？”
    “你……請。”姽嫿有些結巴，心髒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姽嫿讓開一個縫隙，雲蒼側身進來，今日他又換了件雪青色長袍，從姽嫿身邊走過時，還餘留淡淡的藥香味。
    徑直走到圓桌旁坐下，側臉看向姽嫿說：“你不一起坐？”
    姽嫿訕笑，卻又邁出一步：“我去叫掌櫃送點吃的來，你等著……”說著便轉身走開。
    可到了轉角樓梯時，她忽然覺得自己跑不掉了。
    小南瓜端了幾個菜盤慢慢走上來。
    “姐姐，主子叫了幾個菜，真味軒的，快嚐嚐。”
    食不知味？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姽嫿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又扒了一口飯，卻聽到雲蒼問：“不知姽嫿小姐，這是要去哪裏？”
    “我回家。”姽嫿小心翼翼的回答。
    “鳴珂閣？”
    “啊？”姽嫿飛快想了一下，“不是，回老家去。”
    “老家何處？”
    “西邊……”狐狸山其實在更北之地，姽嫿偏順口胡謅了一個西方。
    雲蒼一聽，笑眯眯的說：“正巧我也要去西邊拜訪一位故人……不如一道去吧。”
    無論我說東西南北，大家都同路吧。姽嫿心想，卻也掛了笑在臉上，推脫道：“算啦，我家人催我快些趕過去的，快馬加程，公子一定不習慣。”
    “無妨……”
    又推脫幾次，姽嫿見實在推不掉，便隻有應承下來，隻在心裏納悶為何他一直不提鎮魂玉的事。
    餐畢，雲蒼問姽嫿是否需要收拾行囊，才引她下樓。樓下，停了一輛馬車，小南瓜從車內掀開簾子，衝著目瞪口呆的姽嫿笑笑，才對雲蒼說：“主子，這馬車怎麼樣，五兩銀子！”
    “不錯。”雲蒼讚了一句。
    小南瓜伶俐的跳下來，先扶了姽嫿上車，又扶了雲蒼，自己則直接到了外邊與馬夫並坐。
    姽嫿一直注意了那個馬夫，他帶了草帽，遮住半個臉，一身灰色粗布衣衫，都掩飾不了內裏的一股霸氣。
    這人是誰？姽嫿草草掃過一眼後，心生疑問，此人一看，必不普通！
    “主子，去哪裏？”小南瓜隔著簾子問。
    “城南，清遠居。”雲蒼應了一聲，又轉向姽嫿說：“不介意的話，我順道拜訪一位故人。”
    “不介意，你去好啦。”姽嫿忙說。
    接著，是相對無言的對坐。
    姽嫿心裏虛的很，悄悄看了雲蒼幾眼，發現他沒看她，而是側頭望向窗外。可她總覺得，他是看著她的，而且，還看透了。
    想著，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咳咳……”姽嫿清清嗓子，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
    雲蒼沒有移回目光，一臂擱在窗框上，支著下頜好笑的說：“潑了那麼多燒刀子在裙邊，味道那麼大你沒感覺麼？”
    “我……”姽嫿臉皮有些漲紅，知道他在嘲笑她，反而理直氣壯的說：“我出來的急了，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嘛。”
    雲蒼笑的愈發開懷，也轉眼看她：“哦？你果然不像尋常女子。”
    姽嫿沒有細聽，以為他說她不像女孩子，瞪了他一眼：“我都沒有嫌棄你像個女人，這麼多衣服！”
    像不像女人，與衣服多少有關係麼？姽嫿也懶得細想。
    “你想要什麼樣的新衣服，交代給小南瓜，他自會辦妥。”雲蒼懶懶倚在車壁，笑著說。
    姽嫿懶得搭理他，又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便說：“我才不要呢，我要的東西自己會買！”
    “自己……”雲蒼重複了一遍，一改小臉，有些認真的看她，“你有錢麼？”
    “我怎麼沒有。”姽嫿往腰間一摸，扯了一個荷包出來，直接打開朝下倒，幾粒碎銀滾落而出，她又抖了三抖，確定裏麵再沒有東西，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這次出來居然帶了瓜子帶了牛肉帶了酒，就是沒有多帶銀子！
    “唔？二兩銀子。”雲蒼拾起滾落在一邊的碎銀，掂了掂。
    “二兩又不少！”姽嫿喊了一句，撲過去想搶，他卻幹淨利落的收在懷裏。
    “不少，正好當你的車費了。”雲蒼眨眨眼，那表情是比真金還十足的真：“不貴，真的。”
    姽嫿欲哭無淚：“奸商……”
    窩在車內一角，姽嫿總覺得不解氣，要把那二兩銀子弄回來，卻苦於沒有理由。兀自悶了一會，忽然說：“嘿，我……”
    卻看到雲蒼合著雙目，枕著自己搭在窗框上的手臂，睡著了。
    不笑的時候，生得溫柔善良，純淨的像一個小孩子，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抖，姽嫿細細打量他，又輕輕過去放下窗簾，扶他倚靠著車壁。雲蒼輕哼了一聲，配合著挪了下身體，又睡去了。
    姽嫿從衣外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鎮魂玉，看了看他的睡顏，便倚靠在另一邊，抱著雙膝假寐。
    這段旅程，似乎格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