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你有多久沒有看過報紙了？”
    “呃？”這和他們正討論的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想是這麼想，白殊還是決定相信萬能的葉子不會做無用的事，回憶了一會，出聲，“上一次看報紙應該是在半個月前，等車等得不耐煩了買份報紙消磨時間……再之前就更久遠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報紙這玩意的……”
    說完，白殊側首對上正透過無框眼鏡注視著自己的漆黑瞳眸，等待著這個室友接下來的話語。
    “你的父母意外亡故到下葬有七天，而這七天裏，那位祭司都不在你的視線裏……是這樣的對嗎？”
    白殊含首，雙眉緊擰，“葉子，你直接說重點。”
    再不說重點，他想他會懷疑麵前的葉子純粹是來炫耀各咱報刊雜誌讀得多、家事國事社會事都知道來著的。
    “……接下來，就是重點。”葉光紀托著下顎，稍稍組織了一下邏輯。“你的父母亡故的隔日，報紙娛樂版就刊登了一則消息，人氣偶像明星戚宇哲因神誌問意被送往精神疾病醫院……”
    聽到這裏，白殊有種插嘴吐糟的衝動……葉子，你什麼時候對娛樂版開始有興趣了？
    許是瞧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被他暗自吐糟的人看了他一眼，這才繼續出聲，“次日，寂宇哲的經濟人因同樣病症被送往救醫。再次日……”
    葉光紀一直在說，一個個的名字與身份讓白殊越來越覺得怪異，不禁地凝神細聽。這一個個的人中間，似乎有那麼一條看不見的引線從中穿起，而這條引線……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在這段時間內失蹤的絳……
    稍傾，葉光紀已經說到了第七日，“到你的父母下葬的這天，報紙上刊登的那條消息與之前都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有人死了……”推著眼鏡，葉光紀緩緩地開口。
    這人的神情與語氣讓白殊想起了恐怖故事，不禁打了個寒磣。
    斂著眸，葉光紀回憶起自己注意到這一連串的事情的緣由。每天一則，不同的身份，相似的事故，再加上彼此相聯係背景，這足以令人注意到其中的某些線索。進而猜測，明天的報紙上會出現誰的名字？
    直到白殊的父母下葬的那天，他離開市立公園，回到家裏。當日的報紙正躺在桌上，他翻到同前幾日一樣的版頁，一則死訊映入眼簾，是某娛樂公司的重要人士。死在前一日的夜裏，瘋了一樣地從樓頂跳下去，摔成了肉泥。
    “你能聯想到什麼？白殊。”冷不妨地，他出聲問道。
    抬首，望向比他略高些的葉光紀。他能聯想到什麼？看著媽媽追星追了那麼久，天天叨念著，他不會連那什麼人氣偶像明星的所屬公司都不知道。從母親喜歡的偶像劇明星戚哲宇，於戚哲宇的經濟人及其所屬公司的重要人物，他還能夠怎麼理解這件事情？怎麼能看不出絳離開的那幾天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七天裏，你那位祭司應該是在明夜氏族的族長那兒。而真正動手的……應該是明夜彤雲才對。”那天在醫院裏，他是第一次見到白殊口中的靈異世家繼承人，這並不妨礙他瞧出少女身上的不對勁，包括心虛，也包括自卑。
    “你的意思是……”白殊順著這句話，回歸葉光紀最初提出的疑問。
    ——你知道他失去力量的前提是什麼嗎？
    第六天的夜裏，第七天的報紙，那個從頂樓摔下的人是關鍵。
    ——有沒有設想過一個可能？‘失去力量’的，也許是另一個‘祭司’也說不定？
    他逐漸地睜大了眼睛，葉子已經提示得這樣明顯，他要是再猜測不出來，就可以自認傻子再也無顏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一邊問著，公園裏的那一幕一邊從腦海的深處浮起。那大片大片的蝙蝠……
    “……也許，他們是有著些什麼計劃吧。”葉光紀口中的“他們”，包括身為朱厭的室友的祭司，包括那位靈異氏族的族長，包括身為繼承人的明夜彤雲，也包括蘇氏兄妹的母親、那個血族獵人。
    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計劃？針對的又會是怎麼樣的存在？其中的危險有多少？那些蝙蝠，會不會隨時將他們拆吃入腹……
    白殊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不止是因為這些。
    他隻是想起來了他的身份，他是朱厭。他們都認為他是朱厭，絳也喚醒他身體裏屬於朱厭的那部份，讓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變成了這樣一種存在，他能夠救人，能夠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任何人……
    他……他應該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沒用了……
    可是，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卻是將他給排除在了計劃之外。
    這接連著的念頭，登時讓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白殊。”葉光紀又一次地喚道。
    “嗯？”他抬首。
    “我建議你確認一下……他是否還在原來的地方……”那般大的作為，不會隻是為了複仇這般的區區小事。
    “……”聞言的白殊在一怔過後迅速地消化掉了這句話，立以民摸出口袋裏的手機，摸通家裏的電話。現在這種時候，他可沒空再顧及些絳是否會用現代工具這類的問題了，假如絳不會接電話，大不了他直接衝回去確認！
    ——嘟——嘟——
    那端傳來座機電話嘟嘟的長音，片刻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
    是絳的聲音。
    聽到了聲音，白殊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實際上他根本沒準備開口的，在他看來，絳就該是個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古人類，電器啊什麼的都是絕緣體才對。
    這樣的絳……竟然會接話？
    無可否認，這樣的一個事實讓白殊被嚇著了……
    ——殊。
    明明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那端的人還是準確地喚出了他的名字。
    “你……怎麼會知道是我的……”
    ——問你體內的朱厭。
    那端的人漠然地地回了一句。
    莫非是像精神感應之類的東西？白殊在腦海裏暗自猜測。啊，不對不對，絳的力量沒有消失，那絳也還是無所不能的絳，感應到他的存在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才對……
    ——什麼事。
    信號的那端，他的祭司的聲音繼續傳來。
    有什麼事？白殊也暗暗地問自己。有事，他當然有事，可是他該怎麼對絳開口？葉子的準確率就算再怎麼高，在事實發生以前，猜測也僅僅是猜測而已。
    “沒……沒什麼……我隻是想知道你在不在……”
    另一端沉默了許久，白殊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對自己的行為感覺無語了。
    又過了一會，那人的聲音才緩慢地抵入白殊的耳，
    ——沒事的話，我掛了。
    “等！等等等等！！！”白殊連連出聲喚道。
    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接下來又該說點什麼啊啊啊！！！
    他扭頭，向葉子緊急求助！可惜葉光紀全當沒看到，頭也是一扭，看天看地看建築，就是不去看白殊。這模樣這動作，恨得白殊牙癢。
    隻得自個話題……
    “……絳，為什麼你會用電話？”
    ——我隻睡了十年。
    話音方落，嘟嘟的聲音再度響起，一聲比一聲急促。他猜想得到絳此刻的動作，定是隨手將聽銅擱回去，神情冷漠而不屑。
    還好……他還在那裏……
    ==========連城書盟==========
    正如白殊所想，紅衣的祭司擱了話銅，拂袖轉身，執著他的那根黃金權杖，走到窗邊。
    牆上的掛鍾滴答作想。
    時間，它在一分一分地流逝……
    客廳裏的電話再一次地響起，絳回首，即使不去接他也知道會是誰。殊，他的朱厭，他感覺得到朱厭的存在，無論是在多遙遠的地方。
    正如他當初被朱厭後嗣的鮮血喚醒，跋涉千裏，尋到真正的朱厭。
    合眸，將客廳裏吵鬧不休的鈴聲置於腦後……
    耳畔，有風吹拂，伴隨著玻璃破開的聲音，大片的碎片迎麵墜下！
    握緊了手裏的權杖，迎著過耳的風聲抬首，他望見了黑壓壓的大片蝠翅，遮蔽了月光，令那柔和的光無法映入紅瞳深處。
    它們來了，他也來了，一如他的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