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往昔
    風過遊廊，懸在簷下的白瓷風鈴搖曳著，發出清悅的聲響。視線再遠些，清幽的夜色裏有枝葉顫動，成片的翠竹在風中沙沙作響。
    兩道身影沿著曲折的回廊緩步而行，世界寂靜得隻聽聞得到風兒拂過的細微聲響。
    這狀況一直持續到明夜氏族的族長出聲。她側首去看旁側朱厭的祭司，唇瓣微啟，“祭司大人見過彤雲了罷……覺得她如何……”
    略略地思索，她又補上一句，
    “……可當得大任？”
    被尊稱為祭司大人的人睨了她一眼，“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
    沒有含首也沒有搖頭，這位族長輕描淡寫似地開口，“隻是一問。”
    已經步至湖心，廊燈暈黃的光線之下，湖麵漾開了波紋，冷冽的氣息自木製的遊廊底部滲入，透著微微的寒。
    祭司深斂折瞳眸裏沒有透出任何的情緒，以同樣淡漠的語氣，輕易地便為這明夜氏族繼承人定了性質，“連個無能長老都能欺侮到她的頭上，這個所謂的繼續人當得委實窩囊。”
    言下之意，自然是難成大器。
    “果然……”
    在她無法為這一氏族帶來擁有最純粹血統的子嗣、而旁係的血脈入主本家又有可能導致權利糾紛的時候，身為哥哥唯一女兒的彤雲就身份上來看顯然是繼承她位置的最合適人選。
    可是……彤雲掌權後接連而來的各種隱患也是她不能忽視的……
    扶著有些生疼的額首，明夜氏族的族長合眸閉目，“……我累了。”
    在她的身後，不知何時便開始跟隨在他們身後的男子伸手，扶住她向後傾倒的軀體。對上旁側朱厭祭司的視線，男子歉意地垂首，“失禮了，幽月的身子骨不太好。”
    沒有人會不相信，包括這朱厭的祭司。
    明夜幽月的身體豈止是不大好？當龐大的靈力被強行塞進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體內，當年幼的孩子未完全長成形的軀體無法承受這強橫的力量……
    男子將她抱起，讓她將額首擱在他的肩頭。
    “晚鍾，我頭疼……”毫無顧忌地喚著哥哥的名謂，她閉目伏在他的肩頭，在稍過休息過後複又睜開眼。
    銀灰色的瞳眸裏映著不遠處無甚情緒的朱厭祭司，有些虛軟的聲音吐出，“蘇澄……她被發現了……”
    絳看著她，不發一語。
    “就在我傳訊告知你蘇止嗜血瘋魔的那天夜裏，黑暗生物衝破了我設下的結界。”銀灰色的瞳仁與深紅的眼眸相對，她緩慢地開口，“祭司大人費盡心思甩開血族的監視去阻止我動蘇止。結果……回頭那名為白殊的少年便將他送回了已經在血族監視之下的病房……”
    祭司的眉宇凝起，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與你相關的人都會死在血族的手上。”她接下了他的話頭。
    簷下的瓷鈴發出清悅的聲響，暈黃的燭燈在空中搖曳，風舞長袍，拉扯出大片的鮮紅……即使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被替換，即使已經不能站在正午的陽光之下，立在這個遊廊裏的血族仍然是是象征了戰爭與鮮血的上古神獸的祭司，靈魂歸屬朱厭。
    他立在那裏，瞬亦不瞬地注視這位族長，“你是故意的。”
    她的天眼可以望穿輪回，各人交織的宿命在她的眸中一覽無餘。
    她不會隻注意到了那混血青年的發狂，而忽視了在她的結界庇護下的少女。
    隻有一種可能，是她刻意地去推動命運的轉輪。
    明夜氏族的女族長移開了視線，銀灰色的瞳眸仁在眺望遠方，又似什麼也沒有去看。“”祭司大人可還記得百日之諾？
    ——回複幽月。我以朱厭之名起誓，以百日為期，會有讓她滿意的答複。
    這是幾日之前，朱厭的祭司在諸位異能者的麵前許下的諾言，回複東方靈異界無論是精神上還是實質上的領袖人物——明夜幽月。
    也正是他麵前的這個看起來才十歲出頭的女童。
    伏在哥哥的肩背上，稚嫩的容顏更像是這中年男子的女兒……如果放了十來歲便能夠娶妻生子的從前，說是爺孫估計也有人信……
    “祭司大人可願聽我一言？”不待他有所回應，這位族長再度出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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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遙遠的彼方……
    漆黑城堡的最深處，修長的手指支著頰邊，勒森巴的伯爵饒有興趣地聽著來他的下屬的彙報。死去的人是朱厭，這是他沒有料到的。那位祭司大人由此產生的憤怒，更是讓他無法預料。
    另一隻手撐在扶手上，指尖輕輕地敲擊。
    伊斯伯德依稀地記得很久遠以前發生的那件事情，促使他記得的，是他費盡一切心力終於將那個人拖進了他所在的深淵裏……
    他讓傲慢的祭司徹底地崩潰。
    他讓向往光明的存在再也望不見天空的太陽。
    這位伯爵輕聲地笑，極端地優雅。他會再度地將絳的一切希望所毀滅，一如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時候，伊斯伯德正被追殺，被他的同族。
    緣由？十三氏族，密黨與魔黨，陣營的不同就是最佳的緣由。
    現在他甚至有些感謝他的那些“同僚”們，如果不是他們，他不會遇到漫長的生命裏難得能夠令他產生“執著”的人類……
    ……
    回憶裏是大片的白，當他逃入不知名的地方，當他筋疲力盡地栽倒在雪地裏。純白的雪簌簌地落下，試將屬於黑暗世界的他掩埋在這大片的白色之中。
    也正是這場雪，讓他遇見了一個……
    人類。
    即使身受重傷，即使被掩埋在血裏，敏銳的聽覺依然可以聽聞到來自前方的腳步聲，他甚至嗅得到來自人類鮮血的甘甜美味。食物自動送上門來了……隻要再過一會，他就能恢複體力……隻要再一會兒……
    踏著繽紛的雪行來的人類止住了腳，就在距離血族的幾步開外。
    靜默了許久都不見人類靠近，伊斯伯德終於抬起首，試圖變被動為主動。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人……
    首先入目的是一盞暈黃的燈，被提在手裏，照亮了前後。
    黑色的鬥蓬被風雪刮起，紅色的衣袂翩躚飛舞，在白茫的雪地裏醒目至極。
    “你……”
    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果然已經被發現，不待那人的話語出口，伊斯伯德已經從雪地裏跳起，用盡所有的力氣撲向對方！殺了他！吸幹他的血！然後……然後就能恢複體力……
    裹著黑色鬥蓬的人類看著他，非常果斷地伸出手，吟唱。
    紫紅的紋路湧出人類的掌心，迅速在空中聚合，形成詭異的圖騰……
    糟！
    此時後悔顯然已經來不及……
    當尖利的指尖觸碰到詭異圖騰的那一刹那，伊斯伯德感覺到了強橫力量的衝擊，巨大的反作用力將他狠狠地擲了出去！不知過了多久，身子狠狠地砸在山岩上……
    咳！咳咳咳……
    湧出的鮮血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伊斯伯德劇烈地咳嗽。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竟然會就這麼被詭異的力量擊飛，以這樣即沒有美感也與優雅扯不上邊的姿勢掛在這裏……
    人類抽手，他從山岩上摔下來。
    被雪水凝固住的鮮血再度綻裂開來，絲絲的血淌出來……
    提著燈籠，那人緩步走近，來到他的麵前。
    勉力抬眼，伊斯伯德隱隱瞧見了一副出色的容顏，半隱在漆黑的鬥蓬之內。這人站在自己的麵前，正注視著自己，以一種倨傲的態度。
    伊斯伯德咬住牙，狠狠地咬著。有著些什麼在心底張狂地舞動，拚命地叫囂……毀了他！毀了他！！毀了這個膽敢在他的麵前如此傲慢的人類！！！
    “很大的膽子。”持著燈籠柄的手臂稍稍往前，映出了這個滿身是血的偷襲者，嘲弄似地啟唇，“……膽敢襲擊祭司，我該佩服你的膽量嗎？”
    血水模糊了伊斯伯德的視線，他看不清，他什麼也看不清了……
    他隻聽得到來自人類的嘲弄。
    他隻感覺得到心底的叫囂。
    毀掉這個人類……
    毀掉……
    如果他還能活著……
    ……
    他確實活著。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他躺在一個山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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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我總算是碼出來了啊……卡了好久的殼的說……唉……
    另，求包養求收藏求澆水，咱真快被餓死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