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廢地
    再睜眼的時候，白殊發現天已大亮。
    怎麼發現的？明明他的家裏所有窗子都掛上了厚厚的窗簾，如果不開燈的話，簡直就和夜晚沒兩樣！
    因為他的眼裏映入了光。
    不是昏黃的人工光線，而是太陽的光芒。
    昨晚被絳拉開的窗簾，它在此時也仍舊敞開，陽光直直地照射進來，映入了他的眼。
    天已大亮，爸媽不可能沒起來，是忘記了嗎？
    果不其然，他在麵前的荼幾上看到了一張字體，它被壓在他的杯子下麵，細長細長地，是他的媽媽的筆跡。
    大意是今天有哪部偶像劇的主演光臨本市，她拉了爸爸陪她去機場搶要簽名。兒子的早餐在微波爐裏雲雲……
    他可以肯定，他們天沒亮就已經出了門。
    所以才會沒注意到窗簾嗎？
    話說回來……那隻血族去了哪裏？別是見了光就不敢下樓了？
    說真的，白殊沒覺得那隻血族有多麼地害怕陽光。就像那天，自己醒來後拉開窗簾，欣賞房間內難得的陽光……陽光照在了那隻血族的皮膚上，沒有躲開，他甚至轉過身來，迎接溫暖和熙、無情燒灼的……太陽的存在。
    敲門聲響起，白殊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踩著人字拖，走過去開門。
    他不記得他有幾家會主動上門拜訪的親戚，這種時候是……誰……
    他滯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站在門外的人。
    門外曲起手指正準備繼續叩門的人也愣了，條件反射地退後兩步。
    白殊立馬關了他家大門！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竟然會看到幻覺……
    肯定是他的夢還沒醒，回去睡覺睡覺。
    敲門聲再度響起，在他已經回到沙發前準備繼續睡覺的時候。
    “誰啊……”
    再度開門，門外還是那張臉，那個人。
    不會又是夢吧？他吸取昨晚的教訓隻是輕捏了一下手背。嗯，有些疼，這麼說不是夢，麵前的人是真實的存在……
    “彤、彤彤彤……安彤雲！！！”白殊瞪大了眼，“你怎麼會在這兒！！”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家！
    “我也沒想到這是你家。”門外的少女擰著眉宇，不滿地瞅著開門人。
    “難不成……你姑姑又指示你做些什麼了？”
    安彤雲含首，表示白殊的猜測真的很正確。
    “蘇澄的事呢？你不幫忙了？”
    “姑姑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於蘇澄那方麵，它已經不是我可以解決的事情……解鈴還需係鈴人……”
    “什麼意思？”蘇澄還昏著，解什麼鈴係什麼鈴？
    安彤雲聳了聳肩，“當局者清，旁觀者迷。”
    “……誰又是當局者？”
    “鬼知道。”她瞪著麵前的人，大有把他塞回門裏去，再重新敲門的打算……也許再開門的會變成不一樣的人呢？
    雖然姑姑說她見到就知道是誰了，可她還真沒想到、更不希望是白殊這個除了逃命外什麼都無能的廢材。想想，她就覺得嘔血啊……
    “知道蘇止在哪裏嗎？”開門見山地，她問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聽到這個名字，白殊這才想起，自從某日的不歡而散，他已經有些天沒有見到蘇止了。家裏出現了一隻血族，這件事占據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全部生活重心，連門都沒有跨出過半步。
    現在，他從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的口裏聽到了蘇止的名字。不知為何，心裏湧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蘇止不是在醫院嗎？”蘇澄如果還在住院的話，作為哥哥的，蘇止沒可能去太遠的地方。
    “他不在。”安彤雲簡短地說，“他的妹妹還沒醒，可是據我得到的消息，蘇止在幾天前離開市立醫院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難不成……是回家了？”
    “家？”她挑起了眉角，“你是指碧水花園？”
    沒有計較安彤雲是怎麼得知這對蘇氏兄妹的家是在碧水花園的，白殊連連點頭。
    “蘇止在前天回去過一次，已經離開了。”
    安彤雲看著這個少年人，想著她的姑姑的話語。
    ——他會找到沉淪的血族。
    白殊想了想，轉身，順手帶上門。“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
    他換衣服很快，順帶理了理一團亂的頭發，漱了個口、洗了把臉。準備開門的時候，抬首，看了一眼緊閉的自己的房間門，又看了一眼大開著的窗簾。回轉身去，將厚實的窗簾拉好，確定它已經不會再泄露一絲一毫的縫隙，這才出門。
    “真慢……”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的少女雙手交疊在胸前，倚在樹邊，口氣裏不帶半點善意。
    “呃……不好意思，我才從床上起來……”咳，其實是才從沙發上起來才對。
    “看出來了。”冷冷地回了一句，安彤雲的腳尖敲擊著地麵，“現在我們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聞言的安彤雲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著說出這幾字的人。“你確定你的家裏沒有別的人？也許姑姑說的人不是你……”
    他的家裏現在確實沒有別的人，還剩下的那位雖然有著人類的習性，但在血統上並不屬於人類範疇。所以他搖頭，以非常堅決的態度。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最好的辦法是回去請你的姑姑指示得再明白點。”
    安彤雲的腳步頓了頓，咬住下唇，發首用力地甩到一邊。跟隨著白殊的腳步往外走，直到走上街道，也未發一言。
    也許，那句話的某個地方觸到了她的痛處？不適應她的沉默，白殊停住腳步，看著同樣止步不前的少女。
    “如果……如果說錯了什麼的話，我倒歉……”
    “沒有。”她矢口否認，頭還是側向一邊，明明白白地表示她不願搭理他。
    “你很在意你的姑姑說過的話，你是想得到她的認可還是……”
    “閉上你的嘴。白殊。”安彤雲總算轉回了頭，瞪著他，以略帶惱火的神情。“如果你有這種閑心猜些有的沒的，倒不如快些把蘇止找出來！”
    蘇止……對了，他出來是為了找蘇止。可是，又是為什麼，安彤雲要找蘇止？又是為什麼，要通過自己來找到蘇止？
    他道出了他的疑問。
    “……最近的新聞你看過了嗎？”安彤雲不答反問。
    最近的新聞？這和蘇止又有什麼關係？白殊正欲再度發問，昨日晚餐時播放的新聞消息忽然地便闖入了腦海。二宗命案，相同的死法，女子身體內的血被盡數抽光，變成活生生的幹屍。
    “你是說……蘇止他……”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電視上播送的兩宗案件，將一切心力都傾注在妹妹身上的蘇止……短路的大腦無法將這件事和這個人聯接起來。可是冥冥之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也許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個少女點了頭，在白殊最不希望的時候。“就在昨晚，第三宗命案發生了。”
    做出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是蘇止，是白殊眼底那個愛護妹妹的好哥哥。
    白殊快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報刊亭。他買了一份報紙，還有一份市內地圖，順便向報刊亭裏好心的大嬸借了隻麥克筆。
    在報紙頁麵的某一處，刊登了有關這兩宗命案消息，將受害人的名姓簡化成王某、張某，順帶提及了她們的屍體發現位置。第三宗命案的發生時間是在夜間，屍體應該是在今日發行的報紙已經送印之後才被發現，所以沒來得及刊登。翻開市內地圖，他在已知的兩條命案發生地做下記號。
    “彤雲，你應該知道第三宗……它發生的地點吧？”
    睨了白殊一眼，她拿過他手中的筆，做下第三個記號。從三個記號的位置來著，它們之間的相隔也不算太遠，也許始作俑者就在附近的某處隱影裏藏著，等待黑夜的到來。
    這個叫做白殊的人，也許也不算太笨。她想。
    剩下的時間，他們都花在了尋找上，尋找命案發生地附近的任何可以藏人又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據安彤雲說，蘇止正在向著吸血鬼轉化，現在的他也許已經無法直視陽光。因此，他們的搜索範圍又縮小到了背光處。
    沒有收獲。在白殊不小心看到地圖上自己學校的位置之前，什麼收獲也沒有。
    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在他們尚在街頭徘徊的時候，街燈下映出了一個不甚明顯的帶圈符號，一個藍色的“文”字，旁邊用細小的鉛字書寫著白殊的學校的全稱。
    他的學校所在地距離第三宗命案的發生地點並不近，其中還隔了麵積龐大的廢棄施工區。一夜之間，從命案發生地點到他的學校，這似乎可能性不高。可是，如果隻是到那個被廢棄的建築群……
    “我想，我大概找到蘇止的所在地了……”
    ==========連城書盟==========
    不出他的所料，當他們甫一踏入建築群的範圍，安彤雲就察覺到了風中的異樣。
    她合起瞳眸，感受著撲麵而至的風的氣息。絮亂的風聲裏，夾雜著術法殘留的痕跡，包含了鐵與血的味道。除卻這些，隱隱地，她似乎還聽聞到了低低的泣聲，以及透著怨氣的悲嚎。
    “這裏發生過命案嗎？”不潔的空氣，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白殊聳了聳肩，“我怎麼會知道？”他與世界上的多數人一樣，鮮少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蘇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