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命案
    這天的電視上播出了兩宗命案，一個是剛畢業的某公司實習生，另一個是在校的優異少女。漂亮的新聞主持述說著兩個女孩的今後的大好人生，述說她們的父母及親友的悲痛，以看似惋惜實則冷靜的口吻。
    白殊撇唇，與其看這種無聊新聞，還不如回房去翻範劍傳來的新番動畫……啊對了，他差點忘了，他的房間已經被迫讓給了新住進來的血族。
    他不大敢看那隻血族，雖然那隻血族給他的感覺並不恐怖，可他還是害怕，害怕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電視上播出了已經過人工馬賽克處理的屍體形象，主持義正詞嚴地評說凶手的殘忍，竟然將擁有大好年華的女孩們的鮮血抽光……
    “誰在吃飯的時候播新聞的！？”這個家裏的女主人擰了眉，火大地一拍筷子。
    握著搖控，景不動聲色地轉台，翻到妻子最愛的狗血劇時停下。
    白殊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血族。
    遠遠地坐在另一端，還是那身顯得突兀的袍衣，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垂眸抿唇，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不會是他。
    再轉眼時，白殊看到了媽媽注視自己的視線。不止是媽媽，連爸爸也露出了略帶擔憂的神情。也許是在擔心他們的兒子會為此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盡量露出寬慰的笑臉，白殊低頭扒飯。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直到全部就寢後也是安靜得異常。
    蓋著薄被窩在客廳沙發上，白殊覺得自個還真寒磣。媽啊，到底誰來是你兒子，為什麼你要放著自個的兒子住客廳睡沙發，卻讓一隻血族睡臥房！？吸血鬼什麼的，不就該倒掛著睡樹枝嗎？！！
    白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這隻血族晚上還要和人類一樣回房睡覺？
    “這是習慣。”
    在白殊衝進房間的時候，窗邊的那個人是這麼回答的。
    因著窗外大樓的阻攔，落入房間的隻有一線月光，而月亮柔和的光芒恰恰是劃過他手中托著的杯盞。透明杯盞裏流淌著鮮紅的液體，一如那人的似血紅衣。
    看了一眼闖入的白殊，他舉杯將鮮血湊近唇邊，一飲而盡。與此同時，輕揮的袍袖帶起一陣淩厲的風聲，掠過白殊的身體，重重地將他刮向門外、摔出走廊！
    “嗚啊——”被擲在一樓地上的白殊發出淒慘的嚎啕，伴隨著筋骨斷裂的輕微聲響。
    疼！疼疼疼！！！
    “下次請記得先敲門。”那人踩著輕緩的腳步，走出房間。
    你丫的見過誰進自個房間還要敲門的！！！
    白殊敢怒不敢言，他怕對方再給他摔了記。話說回來，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大的動勁，爸媽還能無動於衷地在房間裏睡著？
    “他們聽不到。”赤裸的足踝踩在他的身上，那人垂眸俯視著他。暗紅的瞳眸在黑暗裏極是醒目，瑰麗得如同色的寶石，讓人一時神迷。
    使勁地搖了搖首，白殊努力地從對方的腳下脫出身來。奇異的是，他的全身上下竟然都沒察覺到痛了……莫非失去知覺了？
    使勁捏了一下手背……媽呀！疼！！！
    “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冷漠眉宇間的不屑，輕易便能叫人察覺。
    好吧我是笨又怎麼著？不過世上再聰明的人也猜不到您老人家會先給棒子再抹藥吧？
    那個人已經走到窗外，順手拉開緊閉的窗簾。月光灑落進來，在那片被照耀到的客廳，鋪灑出片片銀芒。
    很美的月色。
    當然窗外那幾隻煞風景的蝙蝠除外。
    冷凝的視線自蝙蝠的身上一一掠過，它們無一例外地扇動肉翅，飛往更加遙遠的地方，不再礙著他的眼。
    白殊注意到了這一幕，更覺奇怪。“它們似乎很聽你的話。”
    扣著玻璃窗，絳抬首，仰望天空中的那輪明月。
    他的神情是複雜的，複雜到白殊無法讀懂。隻能夠定定地站在那裏，看著麵前一如虛幻夢境中的人物。過了很久很久，這才悄悄地伸手，觸摸對方的衣袂。
    軟緞的麵料，是真實的存在。
    如同那個很像夢境的那一天，也是真實的存在。他殺人了。
    被觸到的人收回視線，紅瞳裏映著人類少年的身影，“你的身上有亡靈的陰影。”
    “你看得到？”被點破後，白殊倒顯得出奇地平靜。
    “被刺滿薔薇的少女，很合伊斯伯德的審美。”
    “伊斯伯德？”這是誰？白殊很確定自己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是因為自己破壞的對方的成果，憤怒地與自己掐架的吸血鬼？
    “伊斯伯德•勒森巴伯爵。”輕吐出那位血族伯爵的名謂，絳的語氣平淡地一如這個名字隻屬於同他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伊斯伯德•勒森巴。原來，將蘇澄擄走的幕後黑手，那位血族伯爵是叫這麼個名字。自腦海裏撇去被自己殺死的少女的身影，白殊這才意識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是蘇澄幾乎放盡全部的鮮血才得以開啟封印的人，是血族伯爵欺騙蘇澄傾力解封的人……
    蘇澄正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而這個曾被自己誤認為女人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麵前。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才剛被解封不久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巧合地遇上他的父親？進而跟著他的父親回來？
    被問到的人淋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安靜得如同幻夢一場。
    “為什麼是我的爸爸，不是其他的人？”巧合這兩個字放在這裏實在太過勉強，白殊無法相信這樣地巧合。他寧願相信，這是對方的蓄意所為。
    月下，看起來並不真實的，一身紅色袍裳的人輕輕啟唇，“它是必然。”
    “必然？”
    “並非人類可以忤逆的‘絕對’。上古神獸所選擇的‘必然’。”
    “什麼絕對……什麼必然……”白殊聽不懂這個人說的話，這個不是吸血鬼嗎？和上古神獸有一毛錢關係？西方傳說故事裏有什麼上古神獸嗎？他隻記得度娘貼吧有神獸……
    “蠢。”
    這是白殊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那個人……絳果斷地拂袖，那氣勁立即使得他的身體向後急掠！不知磕到了什麼硬物，腰間疼得要死，隨即便陷入沉沉的黑暗。
    ===========連城書盟==========
    這是個並不平靜的夜晚，茹血的惡鬼隱在黑暗裏，雙爪緊緊地扣在牆壁縫隙，用低沉的聲音嘶吼著。混身是血，不知道是它的還是他人的，緊緊咬著下唇，猩甜的味道彌漫在口腔裏，他飲著自己的血，瞳眸赤紅。
    有試圖抄近路回家的女人拎著包小跑著經過，不小心碰著了它。“抱歉……”女人隻當是躲藏在巷道裏安身的乞丐，匆匆吐出二字，便踩著細足高跟涼鞋往出口的方向跑……
    忽然地便覺出疼痛，驚惶地回首，對上的卻是一雙猩紅的瞳眸。
    今天的新聞上說了什麼來著？被殘忍地放盡鮮血的美麗女孩們。他們特地對女孩的脖頸以上作了模糊處理，電視機前所有的人都沒有看見，女孩脖頸上本該醒目的兩個血洞。
    “啊……啊啊啊…………”
    是吸血鬼，隻有最下等的吸血鬼才能夠做得出來的，茹盡鮮血，讓女孩變成活生生的幹屍……
    這是個不平靜的夜晚，不止是陰暗的巷道，就連各個醫院裏也不能幸免。
    紅瞳的蝙蝠撲扇著它們的肉翅，繞著市立醫院的每一棟樓飛翔。它們經由開啟的窗子飛入，無論是哪一層樓、哪一科室、哪一病房，都有留下它們的痕跡。
    它們在找些什麼。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它們在反複地尋找。
    當它們飛到某個樓層的病房，意欲同之前一般進入的時候，強烈的電流穿過了它們的身體，它們被反彈出去，重重地撞上走道的玻璃！玻璃碎開，落在地上嘩啦嘩啦地響……
    “誰！誰在那裏！”值班的護士警覺地叫嚷出聲，與同伴一起走過來。
    她們看到的隻有地上的一隻蝙蝠，一隻混身焦黑、也許死了又也可能隻是被電暈的蝙蝠。
    沒有任何人類。
    “奇怪，這蝙蝠好端端地往玻璃上撞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們的疑問，兩個護士查看了一下病房裏昏迷中的病人，轉身離去。
    ——這裏有結界。
    ——結界……結界……
    ——我們無法進入，隻有人類才能夠通行？
    ——找到了……找到了……
    黑暗裏亮起了一雙雙的紅瞳，詭異得令人心驚。聲波回蕩在空氣裏，它們興奮地撲動肉翅，給這寂靜的走道更添了份陰涼。附近病房裏的病人，他們不約而同地被夢魘所捕捉，陷入詭異而無常的惡夢之中。
    ==========連城書盟==========
    這個夜晚，月亮的光華籠罩大地，然而在它所無法照亮到的地方，黑暗的子民所引發的罪惡，它也許正在發生。
    立在窗前，紅衣的美人曲起食指，拖曳著流銀的晶瑩蝴蝶雙翅輕顫，停駐於他的指骨。他看著指骨上的蝴蝶，二字輕吐，“是麼……”
    也許他不該跟著它的宿主回來……
    然而世界上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你逃不開，也避不掉。
    即使他沒有跟隨血液的指引尋找宿主，即使中間隔了萬水千山，他們也會相遇。這是巧合，同時也是必然。
    “回複你的主人，我已經知道了。”
    比他預料得到的巧合還要多得多……
    也許它正是命遠，他無可忤逆的命運。